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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鸣不安分又要从挣扎起来,浑身的挫伤折磨得他面部扭曲,起到半路又被按回去。
常鸣黑着脸,“……我要上厕所。”
护士说:“你现在不方便下床。去拿个坐便器。”
后半句话显然是跟蔡堂燕说的。蔡堂燕不了解常鸣,直觉让他用坐便器不如卸了他另一条腿,硬着头皮说:“腿没骨折站起来没事的吧?我扶他吧……我扶他去。”
常鸣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盯着她。
护士见怪不怪,只能提醒小心地滑别摔倒。
蔡堂燕走到他身侧,用只有他能听得见的语调说:“常先生……你就当我是普通护工吧,我妈住院的时候也是我照顾。”
常鸣左手输液、右手石膏,就算蹦着也蹦不到厕所,此时只能认命。蔡堂燕在护士的指点下,抱住常鸣的腰,让他右胳肢窝架在她肩膀上。
这短短的几米路,常鸣跳得异常吃力,牵一发动全身地疼,左腿裤管跟断了的秋千绳,无助地摆荡着。蔡堂燕看着路,看不着也不敢看他的表情,常鸣气息不稳吞吐在她上方,像溺水之人刚被救起。他每跨出一步,大半重量压得她肩头随之下沉。
护士帮提药水进去挂好就出来了,公用的马桶椅立在厕所角落,蔡堂燕声音低低的,听上去意外的温柔。
“……要椅子吗?”
常鸣:“……不要。”
蔡堂燕在便池边抱稳他,斟酌地问:“还要帮忙吗?”
充斥消毒水味道的小空间瞬时安静而凝重。
常鸣一言不发,用左手接近病号服的裤腰带。蔡堂燕识趣地转开头。由于裤头是拉绳的,常鸣手指不敢做大动作,几乎是兰花指一样只用两根手指去拈绳子、拉脱活结。
便池传来无法忽视的流水声,气氛变得异常微妙。常鸣无助而绝望,不但被窥见辛苦掩饰的秘密,连吃喝拉撒这样的绝对隐私也被一览无遗。面对尴尬常鸣恨不得杀了对方,蔡堂燕想着不如自杀算了。
恢复安静时,蔡堂燕等了一会才问:“可以了吗?”
常鸣依旧沉默,她偷窥,发现他摁着裤腰带,一只手是没法系紧的。
“我来吧。”
蔡堂燕两臂绕过他的腰,上半身几乎侧贴着他,小心给系上绳子。至始至终她都低着头,不知上方那张脸已经危险地皱成一团。
“洗一下手。”蔡堂燕像伺候第一天上幼儿园的小孩,把他扶到洗手池边,常鸣不配合伸手,她只好湿了自己的,一手水避开输液管摸摸他指腹和掌心。
把常鸣扶回床上,医生要检查他意识状况,蔡堂燕把手机放在边桌:“常先生,我去给你带点吃的。”撩开帘子出去,蔡堂燕感到逃脱一样轻松。
医生问了一些在常鸣看来很愚蠢的问题,熬到两人走后,常鸣交替看看那碎屏的手机和自己的双手,心理有点埋怨蔡堂燕的不体贴起来,他只能竭力扭腰,僵硬着左手摁开电源键。不知是特意取消还是习惯,蔡堂燕的手机没有锁屏密码。
常鸣记得的号码不多,先打给司机钟叔,忙音过后一会,传来女声提醒。
“您所拨打的用户正忙,请稍后再拨。”
电话被挂断。
即使陌生号码,钟叔也不是会随便挂电话的人。常鸣等了一会,没有回拨,再打过去,关机。这便耐人寻味了。
常鸣第二个打给王琢,电话很快被接起,常鸣把手机夹到肩膀和耳朵间,歪着脖子说:“王琢,是我,常鸣。”
“哟,鸣子,老王在给我做菜呢——”谢雨柏的声音混着球赛解说的杂音,“你在哪呢,这哪个妞的电话?昨晚还以为你早早回家休息呢,没想到啊没想到。”
碎屏的边角正好贴着耳廓,他似乎感到漏电的刺麻。
“喊王琢讲电话。”
“哟,跟我讲就不行啊,我还怕昨天唐昭颖订婚你想不开,打算给你专业心理辅导——”
谢雨柏声音戛然而止,换上王琢平缓的声音:“鸣子,出什么事了?”
谢雨柏插科打诨最在行,救命时刻还是王琢比较靠谱。
常鸣骂:“操,我现在在医院,区人民医院。”
歪着脑袋气息不顺,常鸣的咒骂比平日气势萎靡许多。
“什么?旧伤复发?——声音调低点,鸣子在医院。”后半句显然是对谢雨柏说的,那头的电视倏然静音了。
王琢开了外放,谢雨柏插话,“咋的了,咋的了这是?”
常鸣说:“昨晚我到这边附近就让钟叔自己回去了,下车不久就被几个人跟上——”
谢雨柏打断他,“你跑那边干嘛,不是早八百年就搬家了吗——哦,日,我懂了,你他妈搞故地重游啊——我说鸣子,咱们能别那么娘们矫情好吗?人都要嫁了你还惦念着啊!”
常鸣:“……”
王琢应该把他扒开了,说:“你没事吧?伤哪了?我和阿柏马上过去找你……这谁的手机?”
常鸣说:“你们先去我家看看,我的身份证钥匙都被抢走了,我怕有人找上门,还有钟叔也联系不上……”
王琢思忖片刻,“那我去你家,让阿柏过去找你。”
常鸣制止,“……不用,不用过来。我在这边碰见个……熟人,可以帮忙。你们有事打这手机。”
谢雨柏不甘充当路人甲,又道:“喂,鸣子……你不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