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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她什么也没做,如果那个人有个三长两短,她是否也是帮凶之一。
蔡堂燕辗转反侧,一会想着不会有后续,结果怎样也不会给她实质性的麻烦,一会犹豫要不要回去看看,或许可以顺便帮上忙。
如果她有半点侠义之心,那也被困窘的生活埋得很深很深了。
蔡堂燕迷迷糊糊眯眼到五点多,睡意彻底消失,终于确定自己被昨晚的事折磨。她穿衣起床,决定去巷子口看一眼,如果那人不在了,说明他自己离开或被救走,他安然无恙就跟自己无瓜葛了。
冬日的城市还未完全苏醒,蔡堂燕裹紧外套出门。
菜市场门前的早点摊稀稀拉拉开始摆摊,蒸笼冒出的热汽糊住悬着的小灯,蔡堂燕绕到后门的巷子。
那里放置了一只巨型垃圾桶,清洁工还未来清理,隔夜垃圾发出刺鼻的腐臭味。而它的旁边戳出半截人腿,黑长裤,光着脚,脚丫子冷透般泛白。
蔡堂燕停步,下意识左右张望,此时此地只有她一人,她完全可以再跑掉。
是的,蔡堂燕还是想逃,要是那人死了,她得如何解释大清早出现在这条空无一人巷子的原因,万一还吊着一口气,被她发现后咽气了,她更加瓜田李下。
正踟蹰着,一条流浪狗不知从哪个角落溜出来,东嗅嗅西闻闻,晃荡着就到了脚丫子边。隔着十来米似乎都能听见它饥饿而贪婪的喘息。
狗吃死人肉的吗?
蔡堂燕忽然冒出这个想法。
“嚯——”蔡堂燕跺脚喊一声,流浪狗定睛看向这边,长舌还舔了舔。
蔡堂燕走近一步,做了个打人动作。流浪狗朝她吠起来。要在乡下,随地都有趁手的石头可以捡,现在脚边只有轻飘飘的饮料盒。
蔡堂燕只得以地作鼓,重踏着脚步跳近,嘴里嚯嚯有声。
那狗吓得眨眼,退了一段,蔡堂燕复又逼紧,一脚踢飞一枚苹果核,怂狗掉头夹尾巴逃了。
这么一下,她也站到了垃圾桶另一边,那个人完整地进入视线。
由于站在脚的这边,眼前的残象吓到了她。
那人只有一条腿,左腿整条裤管瘪了,随意堆叠着。
蔡堂燕呼吸变紧,再看向那人胸膛,似乎还有起伏。怕是紧张造成的眼花,蔡堂燕盯了好久才确定,这还是个活人,一个像被洗劫一空的男人。大冷天只穿了一件白衬衫,此时已然凌乱不堪,裤头扣子解开一个,皮带被抽走,周围也没一副拐杖的踪影,总不可能单腿蹦到此地。
再看向那张脸……蔡堂燕有点像被撕掉镇纸的僵尸,呆愣呆愣的,声音下意识就溜出来。
“常……常先生?”
地上的人像极了先前那位客人,昏死过去般,毫无应答。她开始怀疑判断,毕竟眼前之人闭着眼,嘴角淤青,五官虽依旧立体,但惨无血色,整体印象与清醒时出入甚大。
蔡堂燕蹲在他身边,推了推他的肩膀,又喊了一声。
垃圾桶的酸臭味更浓稠了,像一翻海浪要将她打晕,臭水渗到他的衬衫上,像一笔乌七八糟的晕染,男人嘴唇干燥发白,了无生命力。
蔡堂燕第一反应要扶起他,两手横竖比划着下手点,巷子里呈现一幅怪异的景象,好像一个少女对着一具尸体偷偷摸摸施行起死回生之术。
等要从他后颈抄起时,仅有急救知识告诉她不能随便搬动,以防二次伤害。
她又缩回手,改打了急救电话。
等救护车来的间隙,蔡堂燕把外套脱了囫囵盖他身上,自己抱着胳膊蹲旁边。
菜市场开始陆续驶来运菜的三轮车,菜贩拎着一袋袋蓝蓝绿绿的蔬菜进摊。偶尔有人发现垃圾桶异像,投来好奇的几眼,要不是地点不对,这两人一躺一蹲就跟古时卖身葬父似的。
也有人过来围观一下,“哟,这是怎么了?躺这干嘛?”
“……等救护车来。”
“嚯。”说话人又探头瞅瞅。后边三轮车喇叭滴滴声驱赶着人群,说话人边看边让到一边,又回到原有日常轨道上。
二十分钟后,救护车倒退进了巷子,尾箱门一打开,担架和护士跟着下来,仿佛自动发射装置。蔡堂燕在旁歪着脖子看他们检查、搬人,插不上手跟围观人差不多。等人抬上去了,护士招呼她,“家属也上来。”
蔡堂燕起先没反应过来,等护士有点不耐重复一遍,才边上车边嘀咕,“我不是家属……”
狭窄的车肚里,蔡堂燕就坐在常鸣那条缺失的左腿边,原以为他只是腿脚不便,没想就这么干干脆脆没了,一时心情复杂。完整美的普遍心理碰撞上残缺,相比同情,产生的更多是一种介于不适与反感间的情绪。
到达急诊室,护士看她无措的模样,忍不住叹一声,“哎那个家属,你去挂号啊。”
被点醒的蔡堂燕忙问:“什么科?”
“先挂个外科。”
蔡堂燕急急忙忙凑到挂号窗口,“您好,麻烦挂个外科急诊号。”
“社保卡。”
“……没社保卡怎么办?”
“那身份证也行。”
“也没有……”
电脑前的人终于抬头看向她,“那就报一下身份证号——不会也不知道吧——哎,那怎么办好……”她轻轻砸了砸鼠标。
背后护士声音传来,“家属,家属挂好号没有?赶紧挂了号再说,别的等下再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