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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他让助理联系了她的编辑。
但是一天之后,海道导演得到了拒绝的答复。
他非常想不通,这甚至令他当场失态了,原本是助理和编辑之间的通话,被他夺过了听筒直截了当地询问对方,“为什么?”
难道是因为价格没有谈拢,让对方不够满意吗?
海道导演的态度依旧轻蔑,即使他的确对这本小说、也对写出了小说的人有一点点欣赏的意味,但他的态度依旧轻蔑。
——的确是有这种情况的,稍微得了一点成就的年轻人,自认为非常了不起,所以看什么都觉得挑剔。
他想,在能够接受的范围内,也可以给对方一些让步。
但是她的编辑——出版社的仓田主编的答复让他完全『摸』不着头脑。
仓田主编非常诚恳地道歉,他是真心实意地感到非常可惜,但小说的作者没有告诉他理由,所以他也没法回答海道导演的“为什么”。
这反而让海道导演愣了一下,忽然升起了想要见她一面的念头。
听到这种要求的仓田主编呼吸一滞,他非常想当场答应下来,但是,“非常抱歉,渊老师的情况稍微有些特殊,所以我没法替她做主,也不能把她的联系方式交给您……”
“特殊”指的是“受人控制”,在仓田主编看来,她是完完全全被涩泽龙彦控制了,甚至连家门都不能迈出半步。
当仓田主编咬着牙说出这些话时,简直要心痛到无法呼吸了。
他觉得渊绚错过了一个一辈子都可能仅此一次的珍贵机会——能够让她在“社会”上的地位更进一个台阶的机会。
在社会中,人的地位其实是综合许多方面的要素来定义的,但渊绚却像是要彻底割断自己与它的联系一般——或者说,被迫割断与它的联系。
海道导演并不知道其中的复杂,他只知道越是如此,他越是想要拿到拍摄权。
他想到了以“读者”的身份写信的方式。
这样的话,即使仓田主编不告诉他联系方式,他也可以和“渊”进行通讯了。
渊绚收到了一封有些奇怪的来信。
对方在信中先是夸赞她选取视角的独特,又从情节的安排上洋洋洒洒地赞美,最后他说——
『光是从文字上来感受还是让人觉得意犹未尽,如果说能够拍摄成电影的话,一定会是相当优秀的作品吧!』
渊绚下意识想起了前几天仓田主编和她提起过的,有个导演想要将《记忆》拍摄成电影的事情。
她记得对方的姓氏,似乎就是“海道”。
渊绚的视线落在信的末尾处,读者的落款上,赫然写着“海道与”三个字。
信中提起的“如果说能拍摄成电影”并不是巧合,他就是故意的。
没有明说自己的来意,却又在落款毫不遮掩地表明了自己的身份,渊绚不明白他的用意。
但既然已经认出人来,那么她觉得,还是要给对方写去回信更为妥当。
思索片刻之后,她觉得应该坦诚一些——之前发生的事情都在向她证明,这样做往往才是最好的。
『在不久之前,我的编辑仓田先生曾告知了我一个好消息,他说,「海道导演想要将《记忆》拍摄成电影。」当我得知此事时,同样感到非常荣幸。
倘若我写过其他的小说,能够有其他的作品蒙得厚爱,那必将毫不犹豫。但是,于我而言《记忆》的意义非比寻常。
在我决定动笔写下这个故事的时候,我处在一个非常关键的时期,这是我写的第一部 “小说”,在它的主角的选择上,我存留了私心。
这样说或许会让他人觉得可笑,但这的确是我的真实想法,私以为将自己的真实想法诉说与他人是可贵的。
《记忆》这一故事的主人公,在我看来,这世上没有一个人能够扮演这个角『色』。
这才是我拒绝将《记忆》拍摄成电影的邀请的主要原因。』
这恐怕是渊绚有史以来写过的最“狂妄”的回信。
但她不希望有一张陌生的面孔,有一个陌生的人,代替她的哥哥而出现——即便所有看到电影的人,都不知道她的哥哥究竟是谁。
但渊绚自己知道。她无法欺骗自己。
收到回信的海道导演一下子理解了她的意思——她觉得没有人可以扮演“主人公”这一角『色』。
小说家对自己笔下的主角抱着特殊的爱意是非常正常的事情,更何况这是她真正意义上的第一部 作品。
从她所描写的这个故事而言,其实主人公的形象反而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其中的“内核”。
这是一个故事,尤其是一个好的故事被给予优秀评价的基础。
《记忆》这个故事,有着一个“悲剧”的内核。
即便她没有明面上写出来,也没有实际意义地证明,但海道导演还是看出来了,这是她这本小说唯一可以称得上“亮点”的东西。
从回信就可以看出来,她其实已经知道,给她写信的读者“海道与”,其实就是想要拍摄电影的导演“海道”了。
他决定再写一封信。
第二次给她写信的时候,海道导演没有再继续遮遮掩掩,用那种像是在阴阳怪气一样的口吻来同她交流,而是直接明了地阐述了自己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