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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故事里,她不打算用过多的笔墨对别天王的来历追根追底,所以在设定时,渊绚把别天王设定成了——宗教败落后被孤独地遗留在寺庙之中的「神」。
一切欢呼欢喜、悲痛悲鸣最终都将归于平静,唯有孤独的灵魂在迷茫中永远徘徊。
她将现实中的一部分投影在了故事中。
别天王也不一定是真正的神,它是什么,在于人们相信它是什么。
在故事中,那个寺庙中的信徒们,认定它是能够让大家摆脱痛苦、前往极乐的神。那么别天王就是这样的神。
“这是「语言」的力量。”渊绚解释道。
意识到自己已经在涩泽龙彦面前自顾自地说了好一会儿,她又开始为自己的自说自话感到羞怯,“这样写会不会很奇怪?”
“不会的。”涩泽龙彦微笑着回应道:“是一种很特别的想法。”
渊绚小小的信心又有了一点点的膨胀。
她接回自己的草稿,伏在桌子上继续写了下去。
渊绚写下了主人公的生活自那夜之后便发生一些变化。即便是白天,也能从那些被锁起的房间里听到木屐踩在地板上的声音。
他听到了一些奇异的声音。像是悲鸣又像是欢呼。
『在我的脑海中……出现了一些并不属于我的记忆,仿佛有某种肉眼无法找寻的存在侵占了我的思想。
我看见崭新的亭台楼阁,来往的人们或喜或悲。
年轻的教祖眸中落下慈悲的泪水,他的嘴唇微微翕动,「真是可怜……」
「多么悲惨……」
人们从他的口中获得救赎,他的语言化作现实,「你一定,能够前往极乐。」』
渊绚问了涩泽龙彦一个问题。
“你……会感到痛苦吗?”
这个问题其实在她的心底里已经埋藏许久。涩泽龙彦毫无疑问是世人眼中的幸运者,才能、财富……这些都是幸福的基石。
在渊绚的心目中也是如此。
她记得哥哥抱着她,给她念着自己刚写好的故事,他总会在故事的开头加上一句引言——
『给世界上唯一的你。』
这是他对渊绚最大的爱意。
哪怕她在他人眼中再平凡不过,在他的世界里,绚永远是世界上唯一的绚。
这是没有写作方面才能的渊绚,永远也写不出来的文字。
涩泽龙彦安静地注视着渊绚许久,“不会。”
他对渊绚说,“我再也不会感到痛苦了。”
渊绚觉得这句话有些奇怪,但还没等她想清楚,涩泽龙彦也问了她一个问题。
是同样的问题。
“绚会感到痛苦吗?”
这令她无法回答。
如果说不痛苦,那么过去的那些记忆,和哥哥生活的过往,在他们身上发生过的事情,似乎都变成了轻描淡写,可以随意略过的东西。
这样对为她付出了那么多的哥哥、对独自一人承受了那么多的哥哥并不公平。
可是,如果说“会”的话,又仿佛将涩泽龙彦为她所做的一切都视作了无意义的行为。
渊绚总是不断地陷入两难的境地。
即便没有听到言语上的回答,涩泽龙彦也能从渊绚的反应读出许多内容,当她不说话的时候,一般都是觉得自己的回答无法让他人满意。
涩泽龙彦并没有要为难她的意图。
“继续写下去吧。”
他主动转变了话题,仿佛刚才的提问并未出现,“我很想看到故事的后续。”
渊绚偷偷去看他的脸色,在意识到对方并没有生气也无不悦之后,她却没法继续集中注意力写下去了。
她干脆梳理起剧情来。
在寺庙中因某种特殊力量的影响而精神恍惚的主人公,在小住了几日之后便向山之上道别了。他本以为那样的状况只是受到寺庙的影响,却在回家状态也未能好转之后倏然意识到了什么。
于是,主人公开始查阅起有关于那座寺庙的信息。
最终,他从网络上那些零碎的信息中找到了一个图书馆,在那里有一本记载了那座寺庙历史的旧书。
想到这里的时候,她忽然又产生了一点点灵感,于是在稿纸上顺手记了下来。
『明治40年,在乡野间还流传着一种怪谈,以人类的血肉为食的可怕怪物,会在漆黑无比的夜里袭击熟睡中的人们。
但比起这种虚构出来的怪物,更加可怕的恶鬼其实正与人类一同生存。
受到丈夫殴打的女子、被父母抛弃的孩童、疾病缠身的男人……饱受折磨的人们,为了追求救赎,聚集在「万世极乐教」的寺庙中。
那位年轻的教祖有着佛祖般的慈悲。』
混乱的思绪逐渐被梳理出来,进行整合加工,最终化作文字落在了纸张上。
当涩泽龙彦问她,想要写一个怎样的故事时,渊绚回答道:“我想要写一个,迷茫的灵魂,最终得到了归宿的故事。”
第1卷 第10章
『独自端坐在莲座之上的幼童,困惑地聆听着悲痛的心声,妄图逃避此世现实的可怜之人,在他身上倾注了仅存的希望。
「请拯救我吧……」
「从神明口中得到了指引的神子啊。」
无悲无喜的神明独自静立,祂看见神子绚丽的眸子满浸着悲怜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