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伸出双手,看着雪花落在手心里,薄薄的透明的六角形的,仔细看去,每一片的图案都不一样,每一片都像是一幅精美的画。
再想要细看,雪花已化了,融成小小的一汪水,凝结在手心里。
抬起两手将雪水拍在脸上,笑着下了石阶踏进庭院,这会儿的雪花已如飞絮一般,一团一团裹在一起,飞舞着萦绕着,天地间白成一片。
天地皆白中,一个鹅黄色的身影静静立着,仰着脸眯着眼,满脸都是笑容。
皇上一只脚跨进大门,骤然停住,谨公公脚下刹不住,身子往前一扑,旁边小黄门忙扶住了,他站稳脚步,向后做个手势,跟着的人齐齐停住。
皇上就那样,一只脚在门里,一只脚在门外,站了很久。
很久之后,身形突得一动,抬脚跨过门槛,回头朝谨公公摆摆手,示意不必跟来。
踏上回廊下了石阶进了庭院,站在琉璃身旁。
琉璃浑然不觉身旁有人,依然仰脸看天。
“冷不冷?”皇上问道。
琉璃受惊,扭脸看了过来,满头满脸都是白雪。
皇上抬起手又放下去,又问一声:“冷不冷?”
“不冷。”琉璃笑道,“头一次看到雪,只顾着高兴了,没觉得冷。”
“盼着看雪,盼许多年了吧?”皇上轻声问道。
“是啊。”琉璃笑道,“父亲每到冬日就跟我提起故乡的雪景,我听得都快馋死了,父亲说你馋也没用,沙漠中不会下雪,可母亲说会下,她小时候亲眼见过一回,我一年又一年得盼啊盼,可雪从未来过,只能望着祁连山的雪峰,遥想下雪的情景,廖以安慰。”
“据说沙漠中下雪几十年一遇。”皇上道,“若是遇见,必定美不胜收。”
琉璃点头:“母亲说薄薄的雪覆在黄沙之上,又不会完全遮盖,一棱黄沙一棱白雪交错着,高低起伏绵延伸展,胡杨林披了冰晶,雪后的天空湛蓝高远,美得让人想哭。”
“听你这样一说,朕也不禁心生向往。”皇上抬起头,望着头顶四方的天空。
“皇上,美景就在眼前,何必向往看不见的远处?”琉璃笑着指向四周,“白雪覆上金顶碧瓦红墙,太好看了,一样美不胜收。”
“雪后更好看。”皇上收回目光看着她,“大雪初霁,一切都是静止的,洁净得不染尘埃,雪化的时候,雪水顺着屋檐和宫墙往下流淌,待到午后起了冻,就会凝结成一窜窜的冰挂,整齐排列在屋瓦下,反射着阳光,登高远眺,宫阙楼台成了水晶宫一般。”
琉璃向往得扑闪着眼:“刚刚盼着雪不要停,这会儿又盼着雪快些停。”
“宫人们扫除积雪的时候,还会堆起雪狮雪象,你想不想看?”皇上问道。
“想看想看。”琉璃忙道,“不光想看,还想一起堆着玩耍。”
皇上指指她:“瞧瞧你,头发衣裳全都湿了,鞋也湿了,穿得又单薄,若是染了风寒,雪后的景色可就看不到了,宫人们在雪地里堆雪狮雪象的时候,你就不能一起玩耍了。”
琉璃一听,忙道:“那奴婢到廊下去看。”
说着话一抬脚,哎呀一声道:“脚都麻了。”
皇上又伸出手,再次缩了回来,对廊下侍立的小宫女招招手,指着琉璃道:“你扶她到廊下去。”
小宫女扶着琉璃在前,皇上跟在身后。
进到廊下,琉璃跺着脚笑道:“不麻了,动一动就好了。”
皇上弯了唇角:“在雪地里站了多久?”
“刚飘雪点的时候,奴婢正好抱着素罗经过廊下,不知是谁说一声下雪了,奴婢一听,也顾不得素罗,将她交给樱桃,先是站在廊下,后来忍不住站到石阶上,再后来索性进了庭院。”琉璃笑道,“刚有小雪花的时候,就站到庭院里来了。”
“就是说,站了很久,比朕看到的还要久。”皇上摇头,“也不怕冻着。”
“奴婢不怎么怕冷,倒是皇上畏寒,多穿一些。”琉璃说着话看了过来。
看他脚蹬牛皮暖靴,身上披着黑色大氅,头上戴着宽檐暖帽,点头笑道:“看着就暖和,定是冻不着了。”
“朕有人侍奉,怎么会冻着?”皇上扬唇轻笑,“倒是你……”
话头顿住,问旁边的小宫女道:“绛雪轩的掌事可在?”
一位姑姑匆匆而来,蹲身行礼,皇上和气问道:“你是不是姓郑?”
“是,奴婢姓郑。”掌事话音里带着压抑的激动。
“郑掌事,朕有一桩差事给你。”皇上道,“带着琉璃去换衣衫鞋袜,再喝些姜汤,侍奉好了,有重赏,若是冻着了,唯你是问。”
郑姑姑忙应一声是,先掏出帕子为琉璃擦去头上脸上的残雪,客气恭谨对她说道:“琉璃姑娘请跟我来。”
琉璃不想去,站着不动,低声嘟囔道:“其实,用不着换,去换衣裳就不能看雪了。”
“你知道宫中谁堆的雪狮雪象最好吗?”皇上问道。
“谁的最好?”琉璃忙问。
皇上笑笑:“你先去换衣裳,换好了回来告诉你。”
“奴婢这就去。”琉璃痛快答应着,跟在郑姑姑身后穿过回廊。
一边走着,一边不忘扭脸看雪。
皇上忍不住笑,笑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角门里,方抬脚往轩中而来。/divdiv id=lineCorrect/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