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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阎罗主与帝天君二者位于天道之下,万物之上,于任何人都并无恩怨,又为何会这般待他?
如今再去费神深究原由又有何用。秦念久只托着脸颊,自言自语道:“——他说人有宿命,却又有‘事在人为’这一说,是福是祸,终还得自己把握。”
浅浅呼出了一口长气,他原有些空茫的目光刹那间坚定起来,唇边也挂起了笑意,笑嘻嘻地转过身去勾谈风月的脖子,在他耳边喊道:“所以说,天定无绝人之路!”
……敢情是在自己给自己鼓劲啊。谈风月心底某处软软一塌,抬手抚了抚他的背,嘴上却嗤那阎罗:“真没想到阎罗主为人阴损,说话却不糙。”
“怎么就阴损了……”脑仁总是钝痛,秦念久半靠在他身上,闷闷笑他嘴巴不饶人,“也不想想若不是他送我还阳,我怎么能再遇着老祖你?”
他又怎么能与师兄师姐、衡间重逢,查明他们的死事,再替他们——
谈风月敏锐地抓见了他眼中再度翻涌而起的狠戾,及时将他拥紧了些,拿话打断了他的思绪,“是,我还得多谢他老人家才是。”
怒意最能催化魔气,奈何阴鸷杀心总是刹起刹无。秦念久拿手掌磕了磕前额,强逼自己冷静下来,低低抱怨:“……头疼。”
谈风月应得干脆:“我扶你回床。”
秦念久却不动弹,反而将双手挂在了他肩上,往他身上一靠,暗含深意地贴在他颈侧喊:“老谈——”
……这阴魂怎么总是这样想起一出是一出!谈风月毫不设防地被他扑了个满怀,后背嘭地撞上了案几,巧巧被未干的砚台沾了满袖墨渍,抽手时衣袖又不慎一拂,将墨色糊了满桌,“……”
上回见他这般狼狈还是在青远时被宫不妄泼了一身酒液,秦念久看着谈风月阴沉着一张俊脸背过身去更衣,忍了又忍才没直接笑出声来,三两下将案台拾捡了干净,不长记性地再度凑了过去,伸手抚上了谈风月的后颈,摇着头啧啧嘲他:“唉,怎么这么不小心?”
“……”这阴魂的体温较常人更低,似块软冰在颈上缓缓滑动,正拿素心诀清理衣袖谈风月的动作一顿,略略偏回头去,挑眉睨他,“你这人……”
“你专心换你的衣服,管我作甚。”秦念久也不看他,贴在他颈上的手指向下一挪,玩味地勾住了他系在颈上的红绳。
……呵,“舍利”。初遇这老祖时,每每与他接近,尾指处便似有灼烧热感,而后他久未敛回骨来,时常感到疲惫困倦,唯有在这老祖身畔方能安眠,该都是因这物件的缘故。想必这琥珀中包裹的……该是他的一截指骨了。
——那宗门人,倒还真懂得“物尽其用”。
察觉到他眼中又有些微阴霾涌起,谈风月稍默片刻,抚了抚他的发端,问道:“这个,是不是还给你比较好?”
“不了不了,”秦念久眯眼笑笑,松开了那红绳,手掌顺势下滑,“还给我也只是徒沾魔气,倒不如放在你身上干净。”
这阴魂……被他摸得火起,谈风月轻轻抽了口气,欲要叫停他的动作:“喂……”
秦念久却已抚上了他赤裸的背脊,轻轻摩挲着那沿脊骨整齐排列的道道伤痕,数道:“一、二、三……八。唔,足足八道呢……”
“……嗯。”看来这衣服是穿不成了。谈风月维持着面上的冷静,淡定应道:“都说修者渡劫时需扛过九道天雷,想来该是每扛过一道,便可铸就一段仙骨……”
也就是说他被罚下凡间,足足被抽去了九道仙骨么……秦念久微微垂眼,抿了抿唇,再抬眼时便又笑了起来,没心没肺地拿手掌在他背上流连,口中念叨:“当真可惜了这美背——”
发现这阴魂全然不懂得什么叫做见好就收,谈风月眉心一跳,兀地反身将那正作乱的人压在了案上,俯视着他,“如此,便看不见了。”
“哇……”
分明是他拱起来的火,秦念久却偏要装得一脸无辜又莫名,拿一双“难以置信”的眼神望着谈风月,无不谴责地道:“不是吧老祖,我都这么虚弱了,你还……”
“唔。”谈风月十分配合地点了点头,制在他腕上的手指稍稍卸了几分力气,“也是。乘人之危,实非君子所为。”
“……”秦念久挑眉,“你是君子?”
谈风月低下身去,轻轻咬上了他的颈侧,“当然不是。”
第一百一十章
湛蓝晴空下,树也青青,草也青青。
满目青意中,三九哼哧哼哧地拽着一根粗绳,以粗绳系着三四坛快要跟他一般高的酒坛子艰难前行,后拖出一地黄绿草汁。
恍惚好似自打鬼君在国师塔中将他从生死边缘救了回来,他这小鬼便活得越来越像个“人”了。一旦劳累起来,气喘吁吁时甚至能感受到胸腔闷闷胀痛——着实新鲜得令他欢欣。
酒坛沉重,他每一步都踏得艰难,突地又被地上散落的物件绊了一跤,不禁“哎哟”一声,着眼细看,才见地上四散的皆是册册古籍,抬眼又见树梢上垂挂着一抹青色,赶忙便像找着了救星般扯起喉咙喊:“仙君——仙君!”
“……”
谈风月翻查古籍翻得正烦躁,难得放松下来合上眼小憩片刻,就被扰了安宁,微恼地揉了揉额际,没好气地偏垂过头来看三九:“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