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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不曾限制孤的行动,他只是任由孤在这帐篷中来取。实际上孤能够感觉到身边是有人盯着的, 不过比起大哥哥他们,这些人更加的隐蔽。起码大哥哥他们当年跟着孤的时候, 孤只要想, 总能够找到他们所隐藏的地方。
又或者只是因为他想要孤看见他而已。
当初将军扯着孤站在前宫之中质问孤的时候, 周围瞧见孤的人没有上百也有几十了。他们多是将军的得力手下与心腹,孤不相信他们忘记了孤的模样。毕竟能够放在心中的面貌, 无非是所爱与所恨。
不知将军到底是怎么给他手下解释的,这些人不仅放任将军将孤救了回来, 还好吃好穿给孤疗伤。等孤能够下地行走,在营地里瞧见孤这个昏庸的前帝王时,也仅仅是冷漠以对。没有孤所想象得愤慨与不平, 没有争吵侮辱,更没有让孤偿命。
孤在了解自己处境的那一日,便做好了他们吵闹着让孤偿命的准备了。可他们这样的处理,反倒是让孤不知所措,好似这天下以牙还牙记仇又小心眼的,只有孤一个人。
那日站在山坡之上俯视而看,白吊之后那么多的身影,难免感怀。亲眼所见与奏折上那短短几行墨迹是不同的,放眼望去一个手掌都无法遮住的幽魂,呈递到孤面前,不过是一句话,轻描淡写好似没有价值。
丞相领着孤去主帐时,孤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撩开帐子,瞧见的便是他的左膀右臂。身穿黑甲的士兵站在沙盘之前,或皱眉或冷目。而穿着学子服的那几个人正凑在一起,窃窃私语着什么。
看见了孤,他们停下了话,去看将军:“且问你,”将军开门直入,一双带着红丝的眼睛看着孤,“虎符在你这里么?”
突然问起虎符的归处,倒是让人没有想到:“当初不是没有要你的虎符……”看着放在沙盘上的墨色玉佩,又看着将军面前那些错综复杂的小旗子,“如果你想问南方军的虎符,在苏王那里,孤倒是不建议你们用。”
“苏王?”先帝,好吧那已经是先先帝了。当初他登基时,将自己的兄弟姐妹一个不留全都弄死了,所以如今皇家血脉三服之内,明面上只剩下了孤一人。异姓不得称王是景朝的死规矩,所以这个苏王,与其说是王侯,倒不如说是大家给他的尊称。
因为他起源于苏州,是当地最大的地头蛇,后阴差阳错资助了先皇。当初先皇能够登临大顶,除却母后所带来的兵权依仗,便是浑厚财力:“当年因公分赏,除却东方的青玉早在百年前七王叛乱时流落在外,红玉也已经不是南方军的号令符了。”
这件事外人并不知道,实际上这也是当初将军将虎符还给孤,孤不要的原因之一。虎符不过是个象征,这个皇权散落的年代,士兵们认的更多的是一同走来的将领:“实际上除却北方的墨玉之外,西方的白玉也没什么号召令了。”
一侧的青衣文生挑眉:“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虎符号令不了任何人。”看着那文生,“不过就是一块儿雕刻的好看,有些价值的玉石罢了。”他想说的事情孤当然懂,实际上帝王能够号令的不过是内监军寥寥数千人而已。
所以当得知了西方军会回援帝都时,孤才会那么吃惊。
“你们想要虎符做什么?”伤口虽然已经好了大半,可大概真的是伤了底气,站的久了总会觉得浑身无力。所以孤越过那些像是门柱子的副将,走到了将军的位置上大咧咧的坐下,靠在椅背上看着他们如针般的眼神。
如果眼神能杀人,他们大概会选择剐死孤。
“若虎符不管用,为何当初西方军还会回援于你?”留着白胡子的文士瞪大了眼睛。
不过他这个问题问的太好了:“如果你知道了,记得告诉孤啊。”
那青衣文士似乎想的更多:“那这么多年,岂不是说军权一直都散在四方?”
“谁说不是呢?”这天下孤已经交给了将军,如今就看将军要如何救世了,所以孤是一点儿心理负担都没有,“不然你们以为为什么上一次远征军出征,第一次没有给你们配齐人马,而是一反常态给了你们筹兵的权利?”
这些事情也是事后大哥哥掌管了整个暗部后才告诉孤的,也就是那时孤知道,这个王朝已经没救了:“不过是因为国库再无力支撑大规模的饷银与钱粮,所以将最麻烦的事情交给你们,只要对地方下令不配合,你们也筹不到多少人手。”
孤靠在软软的垫子上,看着他们不可置信的眼神,心生愉悦:“不过如今都是阶下囚了,也不妨告诉你们,十五年前这次不算,实际上往上追溯三代,北方军的都统,都是皇帝的人。所谓的远征,不过是做做样子。”
“十五年前本也不应是将军你的父亲,只是你父亲运气着实太好,先帝的人还没被养出来,就被谏官给谏了。”说实在的,这事儿大哥哥和孤说起来的时候都在笑,“先皇也没了法子,才取了你的父亲,因为他最老实。”
将军沉默的看着孤,没有说话,也没有反驳:“结果没想到老实没用,刻板认真才是真的。愣是没想到他能将这镇北军给拉起来。要饷银时,先皇只得搬空了他自己的私库,免得面子上过不去。”
这也是孤觉得这个王朝要完的一大原因,国库空虚帝王的私库倒是很富足:“祖制不能违,可怎么遵从,就是聪明人的问题了。”靠在靠背上,孤挑眉看着底下目瞪口呆的副将与若有所思的文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