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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悉还傻乎乎地问地动仪是如何预警的,会天崩地裂把吴国夷为平地吗?傅思给他一个爆栗,“自己想。”
    回京的路上,傅思与傅忆各骑一马,先前周墨还劝傅思,要严加看守。毕竟信王犯下如此大错,回京必然没有什么好果子吃,路上难免生乱。
    但傅思还是任他自由骑行。
    傅忆才不会跑呢,他若是真想生乱,也没人拦得住他。
    与两人一同抵京的,还有收复陈州的捷报。傅思来到议事的通明殿,与周老太傅见礼,开口便是:“如今三皇子领兵有功,应当予以封赏,太傅可与众大臣商讨如何嘉奖。”
    皇子之封,唯有帝王才有此权力,纵使周太傅为百官之首,如今暂代朝政,怎能越俎代庖至此?
    周太傅看一眼傅思与傅忆神情态度,心想,楚国是要变天了。
    “论功行赏是理之自然。不过老臣并不了解军中情状,为三皇子请封一事,还是由安王向陛下提议更好。”
    傅思说这话本来就是为了试探如今皇帝身体状况,顺势问出:“父皇如今病情可有好转?”
    周太傅无奈摇头,“殿下自己拜见之后,便知道了。”
    出军离京的践行宴上,皇帝便精神不振,如今斜倚在黄花梨躺椅上,鬓边白发丛生,眼眉松垂嘴唇干裂,颓然像老了十几岁。
    什么病能让人迅速憔悴到这种地步?宫中不缺医术精湛的太医,怎会放任皇帝衰弱至此?
    皇帝寝宫内原本伺候的人都被清退,傅思将目光投向,负手而立俯视皇帝的傅忆。
    只有他,能做到这种程度了。
    从此次战争中,傅思彻底明白。傅忆最想报复的人,不是傅思,更不是傅悉,而是——
    皇帝。
    那个毁了明月信、毁了明月沉,毁了整个草原的负心人。
    最好的报复便是将仇人最珍视的东西在他眼前亲手毁掉。
    皇帝为了皇位,泯灭人性。所以傅忆在军中作乱,想葬送整个楚国天下。
    但天下不是傅家的天下,而是百姓的天下。傅思没有让他如愿。
    大仇未报,傅忆却不想再伪装孝子面孔。
    “呜呜……”康元帝不能说话,神志也很昏聩,但一见傅思眼睛都亮了起来,伸出枯瘦的手,却被傅忆侧身躲过,一片衣角也没让他碰到。
    “傅思,去把殿门关上。”傅忆背着手,语气冰冷,目光不屑地扫过康元帝,“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不会太好听,还是要给皇帝——先帝,留一些颜面。”
    傅思心头一凛,低声呵斥:“傅忆,你不要乱来!”
    傅忆冷笑,“事到如今,还演什么父慈子孝?你不是都知道他是怎么待你的吗?放心,今日我不会动手杀他,怕他的血弄脏了我的手。”
    傅思抿了抿唇,瞧着皇帝现在的样子,确实不需要傅忆再动手,已经时日无多。
    不知他是用了什么手段,能让正当盛年的皇帝奄奄一息。
    楚国确实要变天了。
    寑殿大门缓缓阖上,将天光一点点推出门外。
    室内暗沉,方圆百米之内除了父子三人再无耳目。
    康元帝眼里的光暗去,伴随着呜咽的是难以置信的痛苦目光——即使傅思也站在这里,他却满眼满心都是傅忆——
    不敢相信,他最爱的儿子,恨他至此。
    明明,把一切都给了他!他不要,只要父亲的命!
    为什么!
    傅忆蹲下身,直视皇帝混浊的眼睛,句句切齿:“我讨厌傅忆这个名字。忆,忆故人、忆草原、忆当年……更讨厌信王这个封号。你告诉我,要永远记着,明月信是我的父亲,草原是我的家园……可明月信只是我娘舅,他你逼死的,草原是你屠戮的,我的母亲是你凌虐至死的!恶事都是你做下的,凭什么让我长忆!”
    康元帝说不出话,眼泪翻涌滚下,流进干渴的唇内。
    一片苦涩。
    原来……原来这个一直唯唯诺诺,千依百顺的孩子,根本从未和他同心。
    他满心都是仇恨,满心都是为母亲复仇!
    不,不准这样!忆儿是他和阿信的儿子,一定是最出色、最孝顺的!眼前这个混账不是忆儿!不是!
    康元帝发狂似的挣扎起来,双手屈成鹰爪状,死死扼住傅忆脖子。
    但他的用尽全力于傅忆而言只是微不足道,傅忆轻松将他掀开,力道之大康元帝几乎是飞了出去,后背撞在床沿,忍痛深深喘息着。
    傅思扼住傅忆手腕,冷声警告:“你说过,不动手的!”
    傅忆微笑着松开制辖,“当然。诛心才是最上等的报复。”
    “知道你为什么会落到这种地步,而太医查遍宫内上下,找不到任何落毒谋害的痕迹吗?”傅忆缓步走向皇帝,一步一步像踏在人心尖上。
    “当然查不到。因为毒源早就被我毁掉了——没错,就是明月狼。”傅忆嘴角呈现瘆人的弧度,“你以为我特意把他献给你,是为了让你夜夜笙歌缅怀故人?呸!恶心!我给他起名明月狼,就是要让他成为你榻上离不开的销魂之毒,噬人的饿狼……我可是费了好大功夫,才找到那样能由此及彼,缓慢却不可逆转地要人性命的毒。他也并非草原血统……草原人早都死绝了……剂量足够以后功成身退,明月狼这样下作的男宠,能死在我的手上,也算是他的一场造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