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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两人都沐浴好了,那边床榻已经换了干净清爽的褥子。
亲昵之后,两人之间有些不同以往又说不清明的亲昵,坐在床榻边上,钟岐云拿了布巾帮着谢问渊擦着湿润的长发,慢慢和谢问渊说起这段时日的事。
“这一次之所以这么晚才回来,其实不单是因着僧伽城的生意。”钟岐云说道:“我这一遭带了好些懂得外邦话的人过去,是为着在僧伽等海贸繁盛的外邦城镇也建上乘风阁。”
谢问渊道:“你这是连外邦人的生意也想做了?”
钟岐云点头:“国中乘风驿售卖的东西虽多,但一些重利的挣钱物件,比如胡家的丝绸、周家的陶瓷、张家的木材家具、建州的茶叶等等皆被大户占据,这些我碰不得,但是我可以卖到外邦,我已与胡家、周家等签了和契,到时这些都要拿到外邦贩卖,有个乘风阁自然是方便许多。这段时日跑了五国二十城,差不多算是定下了,等过后让张盛等人处理就能妥当了,所以,这才多耗费了两个月。”
说到这处,钟岐云才想起他忘记问的事,“哦对了,这次你怎会来杭?我记得你每年年休沐的时间不过才十日,来回的时间都不够的。”一国的丞相能忙到什么程度,钟岐云比谁都清楚。他当然就知道,若非公事,谢问渊不可能有这么多闲暇的时候跑来杭州城的。想了想近段时间,朝中需要谢问渊这个丞相亲自来杭才能处理的公事......钟岐云眼波一动,“可是为了海商一事?”
谢问渊听罢瞧了瞧钟岐云,道:“你知道了?”
“知道。”
谢问渊笑着摇了摇头,“海商税一事确实是我提的,与之一同提起的还有降低农税一事。”
“我白日里与却刺史闲聊时,听他说起。”
“农税百年未变,又比商税更高,许多粮米大户只怕来年天公不作美无粮赋税,便将粮米囤积在手,不愿出售,导致粮米难以通售,这般若是有一地受灾需要粮食,朝廷就算有钱也买不来粮食供给,而且,寻
常农户赋税太重,手中无余粮、无钱财只会致使穷人更穷,过不安生。我早些与冯评等人思量过降税之事,但内里牵扯的利益太多,实在难动,这一遭提起海商税,确实是为着让降农税更轻易些,若是我此次不一同提起海商税,那往后有人先一步提起并让朝廷下令海商纳税后,要想再降低农税就不可能了。”
钟岐云点头:“就好比每月多给一人十两银子,那他必是欣然同意,但若想让他重新把钱拿出来分别人,没人会愿意的。”
谢问渊望着钟岐云,道:“你就不气?”
“气?气什么?谢大人觉得我像那般眼光短浅的人吗?”
谢问渊垂首一笑,“自然不是。”
“那不就对了?”钟岐云坐到谢问渊旁边,把谢问渊搂进了怀里,“你若是不提,必然会有旁人去提,从行海的时候我就知道海商税不可能一直空白。既然早晚要缴,那乘机拿去当做筹码换取数万农户家有余粮,不是更好?”
靠在钟岐云怀里,不知该喜钟岐云这般信着自己,还是该气这人随他拿捏也没有怨言。谢问渊许久才叹息一声:“你就不怨我没曾予你说明,亦未好好顾及你?”
“我远在海上,你怎么给我说?”钟岐云埋首蹭了蹭谢问渊的脖颈,道:“谁说你没有顾及我了,若是你不顾虑我,只为着海商税的话,就不会这般劳师动众的立什么海商律了。”
谢问渊听了忽而一顿,没有说话。
“律、令、格、式,大晸朝四个阶位的政令,而其中以律法一例最高也是最为庞杂,其实国中税率向来都制发施令,像是农税、商税等等皆是中书省制令施行,简单明了。若是想让海商缴税,只需制发一个只规定税率几何、缴纳时日、方式的海商税令即可。但,你却是提的海商律。”
“......”
“制律更为复杂,海商律的意思,那就不单是税了,还有将官府、百姓、其他商贾等等皆纳入其中,与其余律法通行。要知道,若是官府只管收税不管护卫守卫,那当商贸繁盛之后,海上必定盗匪猖獗,甚至比之慎度等国更甚
。如今大晸近海行航的百之九十的船都是我钟家的,最有富有的也是钟家船只,如是海盗来了,第一个遭殃的就是我钟岐云,你要把官府纳入,就是要准备让官府巡航海上,这就相当于给了钟家一个庇护。我说得对不对?”
谢问渊依旧没有应声,但钟岐云却是什么都明白的。
钟岐云说到这处,忽然喉间一哽。他深吸了一口气,眼眶微红:“却大人今晨予我提起,一月前,他曾收到你的信,他说,你信中令他派人沿海巡查......他还提及,兴许茂江等地亦收到这样的信件......问渊,我晚了两月,你是不是怕我出事儿......”
有时他总是顾念着谢问渊想要什么,他便给什么,想着谢问渊好好的,他心下就满足了,但是却未曾想,这份感情从来不是他一个人的,他没有想到谢问渊亦同他一样,会因着他而担忧。
谢问渊回身搂住了钟岐云,他望着床边随风而动的帷幔,许久许久,才道:“大海广袤又危急凶险,你说半年必回。”
钟岐云听得更是红了一双眼,将谢问渊狠狠抱住:“我的错,我没有想到这一点,就在那处多待了这般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