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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望才实在不明白,前些时日生出这事儿的时候,他就令人快马加鞭送了书信给钟岐云,请他这东家下令动用钟家的船,但是钟岐云给他的回信里只有一句话,让他再行去其余船坊磋商。
结果......结果就不提了。
但眼下钟岐云这么说了......
刘望才眼睛放光的瞧着钟岐云,道:“钟哥,你终于想通要用咱们钟家的船了?!”
他这话说出口,堂中的人都有些摸头不着,只不过还未等他们问出什么钟家的船时,钟岐云瞥了眼刘望才,说了句:“今明两日,我预备亲自去船坊走一遭。”
刘望才呆了呆,有些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啥?走哪儿?”
钟岐云笑道:“去拜访拜访那十户船坊。”说着他转而向一脸探究望着他的何敏清说道:“何哥陪我走一遭吧。”
何敏清猜想钟岐云只怕早就做好打算,虽不知他究竟想做什么,但难得亲临一遭大晸商界的大事,亲眼看看钟岐云翻手覆云的本事,他自是乐意去瞧一瞧的。
想到此处何敏清起身朝钟岐云拱手笑道:“听东家安排。”
钟岐云点头,随即就向刘望才嘱咐安顿好各州管事,他与何敏清就即刻动身直奔长河造船坊向家家宅。
杭州城四户造船坊彼此距离虽算不得近,但主家却都在城中。如此从午后道夜里,不过五个时辰的时间,钟岐云就走遍了这四家,沿途中,钟岐云给何敏清说了钟家造船之事。
以钟岐云如今的地位亲自到访,按理说应当是颇受敬重的,但这其中三户船坊家主却都是面上恭敬诉说他们的歉疚,又说着他们亦没有办法,愿意承下双倍赔偿,但那眼里多少都能瞧出毫无诚意更是在钟岐云表露出焦
急之时,眸中甚至闪现些坐待好戏的意思。
其中唯独长河船坊的向家,钟岐云走海以来,第一户合作的船坊,那家的向成裕向老板在给钟岐云说了无法供应船只后,给钟岐云说道:“钟老板,您也是心思通透明白人,自然看得懂后边有人想动你钟家,向某还要养活船坊上下百人,那些人向某得罪不得。”向成裕蹙眉道:“向某这般与你说吧,向某虽不算什么能人,但至少为商诚而信是懂得的,你我两家合契多年,情谊不算浅,锦上添花向某暂且没这本事,但落井下石的事儿向某却明白做不得,船我都已造好了,此时不能给你,但那后边的人给向某提的好处向某却是没有应,待此事过了,若你钟家还需要那些船......向某就拿给你,并退还年初那笔定金。向某也只能做到这处了。”
钟岐云听罢朝向成裕深深拱手表谢:“钟岐云在此谢过向老板。”
向成裕想着钟家近段时日的处境,心知危急,他摇头叹道:“有甚可谢,此番确是我对不住你钟家。”
待钟岐云与何敏清离开向宅,何敏清没有再问,虽然钟岐云没直接说明,但他有些明白为何钟岐云要这般做了。
隔日一早,钟岐云与何敏清跨马加鞭赶赴金陵,之后如同前日一样一处处拜访了剩余六户造船坊。
大部分都与那些坐而观花的船坊一样。
剩余两家虽不若向家那般,倒还算诚恳致歉,直言的情况。
要算得账自然得算得清清楚楚,钟岐云想要借此机会看看哪些才算得“朋友”,到时候发难必然不会波及那几户船坊。
只是有一点何敏清还是不明,回杭的途中,他还是开口问道:“既然钟家花钱雇佣了这般多能工巧匠制造船只又早就有了自造船只的能力,那为何不早些拿出来,如此营商的本钱就低了许多。而且,我见岐云你此前的态度,若是这些船坊依约交付船只,你甚至并不打算将钟家能造船之事宣之于众?今后还拿银两去买?”
“若此事不出现,兴许我永远都不会让船坊面世吧。”
“为何?”
道路颠簸,马车矮桌上的茶水荡了出来,钟岐云一边取来
布巾擦拭,一边说道:“船这般要紧之物,我不会放任不管让人寻我短处,造确实要造,要懂得如何造,但钟家从来靠的都是走海、运送、售卖货品的生意打下的‘江山’,而不是贩售船只,就算我能自造船只节省购置的银钱,但其实比之旁的收益那也只算得蝇头小利。”放下布巾,钟岐云缓缓说道:“从商嘛,也无需事事占尽。”
钟岐云说到这里,瞧着何敏清蹙眉,他想了想又问道:“何哥,我且问你一事,若是我钟家船坊这般面世,你说,如同长河这般的百年船坊将会如何?”
何敏清听了微微一顿,钟家技艺早就超了如今的船坊,若真面世售卖船只了,一来钟家营商船只不再向外购置,二来必定会分走其余的船坊大部生意,只怕有的百年船坊是活不下去的。
何敏清没有说话,钟岐云就知晓他是明白了,“我钟岐云算不得甚么好人,防人之心我有,我亦备好应对之策,我虽不愿树敌,但他若来者不善挖我根基,我就和他们玩一场,三分还去。若是心平气和相安无事,我亦不会无事生非,灭人祖业赶尽杀绝。”
钟岐云道:“生意不能做绝了。”
何敏清听罢心头忽而感慨万千,他曾经虽说是个读了不少礼义诗书的秀才,自认为人正派、待人谦厚,但这番却真真发现,他没有钟岐云看得通看得透,无怪乎钟岐云年纪尚轻能这般成事,在利字当先的关头,他眼中看的广了太多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