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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裴熠根本不吃他这套,说:“人给你送来了,韩大人要怎么处置?”
韩显抬眉扫了一圈,裴熠身后站着四五个人,没有一个陪他笑的,一张张脸黑的比山匪还像山匪,他心里顿时紧张了起来,忙收起笑意看向裴熠说:“收押后再审,侯爷意下如何?”
天色不早,裴熠点头默认。
韩显才说:“来人呐,将他们先押进大牢。”
待官差将人带走他又说:“侯爷还未用膳吧?”
韩显微微躬身,“柳州逢灾,不比谒都珍馐,下官略备酒水,还望侯爷莫要嫌弃。”
裴熠连喝了两天粥,连点油都没沾上,闻言并不推脱,跟着韩显往里走。
“韩大人辛苦了。”裴熠此次来巡查,是带着朝廷圣旨来的,所以这话说出来分量也就不一样。
韩显说:“都是下官分内之事,何来辛苦,挨饿受冻的都是百姓。”他叹气道:“是他们受苦了,好在侯爷来的及时。”
“及时吗?”修竹说:“韩大人怕是很少出门吧?”
韩显闻言一愣,他一时没明白修竹话里的意思,裴熠说:“来的时候,沿路发现了几具饿死的灾民尸体。”
韩显闻言老泪纵横,说哭就哭,当场呜咽出声:“下官治理有误,实在对不起皇上的圣恩。”
他这一哭,倒是让修竹不知所措起来,他还没见过这等奇人,心说此人难不成还真是个好官?
“天灾非人能预料。”裴熠说:“韩大人不必太过苛责。”
“侯爷体谅。”韩显抬袖拭泪:“侯爷请入座。”
韩显迎上裴熠,让他上座,正值风雪天气,屋内架着炭火,宴席过半,斟酒上菜伺候的下人便被他支了出去,裴熠看着鱼贯而出的奴仆,便知他有话要说,他搁了筷,侧过去对修竹说:“驿差午后来报,曹大人今晚到,你去看看他到是没到?”
裴熠吃了八分饱,这酒比他在禹州跟军士们喝的还要烈一些,饮了几杯身上便开始发热。
韩显眼见裴熠面色沉静,心中越发的焦虑,说:“下官自知治理不力,愧于皇恩,待赈灾一事结束,下官便上京请罪。”
“请什么罪?”裴熠喝了酒心情不错,笑起来,视线看着杯里满出来的酒水,说:“方才在外头,那随行的都是朝廷来的,本候有圣旨在身,不得不如此。”
他说的无奈,事实也正如此,见韩显笑着点头,他他又说:“韩大人替皇上管辖柳州,此次灾情过去,来年春种秋收照旧,柳州是个好地方,临山靠水,是鱼米之乡,朝廷多少人眼红呢。”
裴熠拍了拍他的手,拿下酒壶自斟自饮,“我听说韩大人是吏部侍郎力荐到柳州上任的?娄大人在吏部多年,他让你来,自然有你的过人之处,民生向来为皇上看重,越州受灾面积不如柳州之大,民众暴起,举事造反之人远比柳州严重的多,这都是韩大人的功劳。”裴熠端杯看向他。
韩显连忙起身,躬身端起酒杯,饮完酒,才说:“侯爷常年在军中,想不到和娄大人也是熟识。”
裴熠笑了笑说:“熟识算不上,同朝为官,难免有所交集,就像本候如今和韩大人一样。”
他看向韩显,韩显便立刻垂眸。
“曹大人是新任的户部尚书,此次赈灾户部尚书亲自下察,皇上旨意明确,此次赈灾目的不仅是眼前,更为长远打算,除了温饱过冬,春耕也在其中,民生起复才是重中之重。”裴熠将手掌盖在杯口,阻止韩显继续倒酒,说:“本候领了这差事,回去的总要有个交代,韩大人你说呢?”
韩显连连点头赔笑, 酒热一散,他两颊的汗便渗了出来,是官哪有不贪的,可谁会明目张胆的贪?
娄廷玉提拔他到柳州当然不只是因为两人是同乡,如裴熠所言,他时运不佳才逢大灾,往年秋收呈报,大祁的十六个州府柳州税收最高,为何?还不是百姓安居,产业繁复。可为何这样富饶之地一年大灾变落得如此狼狈?这其中的原因便是娄廷玉将这块肥肉递到他手里的原因。
禹州虽未遭灾,但地处偏僻土地贫瘠,只能种耐寒耐热的农作,往年军将过冬,朝廷便会从其他地方拨款一平衡收支,然而今年柳州越州等地受灾自身难保,禹州的军粮恐怕此时还叫人头疼。
只要他定安侯有所追求,便还是有转圜的余地,韩显擦了擦额上的汗,紧张稍松弛些,说:“冬日不好过,尤其是军将,都是保大祁一方太平的勇士,柳州逢灾自身难保,若侯爷能替下官免了柳州的税收,禹州军的军粮下官按往年之数,定会在年关前如数送到禹州。”
裴熠初来乍到,他摸不清是敌是友,送给娄廷玉的书信一封回复的都没有,他不敢贸然提出其他的请求,免税收一事只是投石问路,即便朝廷日后查出来,他也大可将原因归结为天灾之下百姓食不果腹上来。
“韩大人不仅体恤百姓疾苦,更是心系军中将士。”裴熠似乎对他的提议非常满意,笑着说道:“如此本侯可要替禹州军谢过韩大人了。”
说着松开手,举起杯就要敬韩显。
韩显的衣领被淌下来的汗打湿,他搓了搓手心里的汗,庆幸自己迅敏的反应,猛跳的心脏微沉,心如沉石般坠落,“是下官替柳州的百姓谢侯爷才是。”
“韩大人喝酒。”裴熠持着酒壶,给韩显满上,此刻眉眼含笑,他拍了拍受宠若惊要起身的韩显,有些醉意朦胧,眯起眼说:“有了这层关系,咱们都是兄弟,兄弟又何谈谢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