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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终于睁开了眼,眼中拂过一丝诧异,“怎么跟那个魔星撞到了一起。” 她画着精致的远山黛,眉目之间的风韵丝毫不减当年。
“先前曾在权贵们之间传过,因当年定安侯带兵荡平雁南那起风波,这两人之间微妙得很。”芷兰姑姑眸光如云似雾:“定安侯平素是最瞧不上雁南霍家的,世子在谒都的风评,早都传开了,只是不知他怎会自己去找麻烦。”
“不是找晦气,便是去求和。”太后阖眼含笑,“后宫不得干政,他这般行事怎得不引起皇帝注意,怕是燕贵妃也要受牵连。”
“以定安侯的性子,去找什么都是他自讨苦吃,想来在定安侯府,世子的日子不会好过。”芷兰姑姑将护甲一一排好,收在檀木盒中,才起身。
“他何时搬去的?”赵太后忽然睁开眼,坐起身问道。
芝兰姑姑见势,忙说:“据下头人说,有好几日了,不过倒还没听说出什么事。”
“没什么事?”赵太后看着被芷兰姑姑吹熄后又复燃的烛火,道:“若如此,倒是哀家小看了他。”
殿里点的香,气味浓郁,太后轻轻捂鼻。
芝兰姑姑看了太后一眼便会意的去灭了香,“敢怒不敢言罢了,战场里杀过人的将军,权贵再跋扈有几个真敢去惹他的。”
“明着不敢惹,暗地里呢?”太后抬手,在灯下她那保养得当的手一如二十年前那般酥纤,“雁南那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你说他要是去找晦气,保不齐会带点什么在身边。”
芷兰姑姑没说话,将香炉一并带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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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闲搬入定安侯府那日动静颇大,连绵的阴雨之后天气也好,他纠集了谒都的权贵在玉楼摆了一场宴席,裴熠因公差并未到场。
好好地府邸被连累烧毁,都当他这场宴席是心中郁结,找人疏解,可真的见着他了倒也没觉得他有多在意。
旁人不知缘由,齐青却知道,他平素与霍闲交情不错,眼见他一如往旧,心中有些复杂,那日若不是李嗣出言挑衅太甚,他也不会当众羞辱他,以至于那打铁的因此丧命,还连累到霍闲。
他提着衣袍,缓缓上了台阶,等他上了楼,玉楼的伙计挑开帘子,他才看见其实没几个人。
“齐青啊。”霍闲笑着迎上去,说:“你可算是来了。”
齐青见霍闲没将那事放心上,便舒了一口气,不知为何,这雁南和东都两世子的差别就在于,霍闲明明是个温雅的富贵公子,却总叫他时常摸不准脾性,萨沙虽凶悍,却不叫人真的有多畏惧。
主位上的赵彻慵懒的靠着椅背,他身后一左一右站着两个伺候的人,桌上一盘核桃被他吃得见了底,他偏头挑眉问:“纪礼没跟你一块?”
这话显然是问齐青的,霍闲的视线也循着这话,越过齐青,朝他身后的楼梯下方看了一眼。
“他没跟你说?”齐青边走边说。
“倒是着人回了,裴国公近日在家,他不得空。”霍闲说:“我还以为他会想方设法溜出来。”
他带着笑意,听着像是玩笑话。
赵彻接了身后近侍递上来的热帕子擦了擦手,说:“常言山中无老虎,猴子才敢称霸王。”
席间笑声不断,在赵彻的带动下,无人喝止,便越发的大胆起来。
“可惜是只纸老虎,哈哈哈。”
一群人不约而同的跟着附和,霍闲也含着笑,却未言语。
李嗣也没来,在座的都心知肚明,便说起了当日齐青的“壮举”,赵彻抬眸道:“就凭他也想点上武魁?出来闹个笑话罢了。”
“谒都人才济济,武魁人选尚未可知。”齐青说:“今日是来贺世子侨居,怎的又提了旧事。”
赵彻看了他一眼,似乎是笑他无知,“世子在定安侯眼皮底下,有何可贺?”说着他凑近霍闲,侃笑一声,问道:“在他家你饭能吃得饱么?”
一群人哈哈大笑。
“这不是出来填五脏庙了么?”霍闲抬手叫人上菜,又让人给斟酒,眉眼间真的积了一抹愁云,道:“还是赵小王爷懂我。”
“俗话说一入侯门深似海,叫你小子经历了一回,哈哈......”
“谁说不是呢?”说罢霍闲便端起酒杯。
赵彻是谒都纨绔之首,素来都是旁人捧着,他幼时身体不好,被赵王送去学武,不仅学了一身功夫,骂街的本事也一并从山野同龄人那处学了来,当然回了赵王府后也逐渐改了些陋习,只是那从小就养成的目中无人和唯我独尊的本事是刻在骨子里难以剔除的。
“这么着。”赵彻眼咕噜一转,来了注意,“他若是敢为难你,我教你个法子。”
霍闲看着他,没有说话,像是在等他自己说。
“好了,好了。”齐青忙制止道:“世子约我们出来喝酒是解烦闷的,说这些不是让他更郁闷么?来,我们喝酒。”
齐青率先端起酒杯,对席间的人笑道:“我方才在楼下遇到萧公子,说要上来送酒,怎的还没来。”
霍闲顿了顿,被这句横插进来的话弄的有些糊涂,就听见一阵窸窣的木质轮印碾压的声音由远及近。
萧琼安坐在红木漆的四轮座椅上,由人推着掀帘进来,他腿上搭着一条竹青色的盖毯,一头的乌发就只用了个藤木簪子束着,穿的也只是普通的白袍,并不似在座的人那般华贵,可他身上却透着骨子清冽的气息,叫人忍不住把视线往他那处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