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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吻上他的那一瞬,李安就知道,他们余生相伴的时间,就只有短短的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后,他脚下的土地将是姜国的边境,而不是如今暖意融融中有他的营帐。
    他是故意用言语惹怒孟烨,为得就是受一顿皮肉之苦,全了他的苦肉计。
    即使有虞梁在姜国造势,他也没有十足地逃脱黎国的名头。
    他要是单纯地逃回去,李成继的猜忌之心足以让他举步维艰。
    而李安要做的,就是将李成继架在李氏旧部灼灼的目光下,让他即使对自己有猜忌之心,也只能放在暗处,不敢明里发难,阻止他重返姜国。
    被孟烨折辱的消息早已传回姜国,如今先协恩王的旧部都可以此事看出他在黎国的处境艰难,从而对他更有疼惜辅佐之心,而他也是因为忍辱负重,直到被孟烨在众将士面前下手,才忿忿不平,满怀怨气,带着对黎国的恨意回国。
    赵元盛对自己的情意实在太过明显,李安这一计,也是算计好了他对自己受伤后的疼惜之情,放松了看顾自己的心神,再选着除夕夜军营防备最薄弱的时候,夜奔出关。
    这次的苦肉计,简直是一箭双雕,李安算计好了每一步,唯独没有预想过用这种最亲密的方式让赵元盛放松警惕。
    他早备了迷.药,本是想把赵元盛骗进自己帐中,迷昏他后逃走的。
    可在关头,他还是可耻地遵循自己的私心,做出肖想许久的事来。
    在断绝的关头做这种缠.绵的事,生生将两个人的关系搞得越发复杂,这并不明智。
    但是看着外头的烟花灿烂,感受着时间在指尖流逝,他越来越生出抓不住赵元盛的惶然。
    如果他们没有发生关系,等自己走后,赵元盛会不会死了对自己的心,和别人在一起?
    单是想到这种情况,李安就觉得自己不能接受。在寒城的六年,他从未担心过赵元盛对自己的好感会消逝,因为他深深了解,他的义兄是个做什么事都用尽全力,做到尽头的人。
    可如今,李安动摇了。正是知道他日常对自己有多百依百顺,就可想见得知自己逃走后,赵元盛会有多决绝。
    他会彻彻底底地忘了自己,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在未能负责的时候,李安还是做出了最不负责的事情,在看着身下的人染上白*时,他生出一种,要他深深记住自己的冲动来。
    哪怕是恨着的,也想要他记住自己,能记多久就记多久。
    他自私至极,不愿放下姜国权势,也不愿放下这个人。
    冬日的冷风自营帐缝隙中吹了进来,只是几缕,却足以掀动书桌上铺着的白纸上。
    风过纸间,几乎要把李安的心都吹乱了。
    他深吸一口气,站立在桌前,执笔沾满了墨,在宣纸上挥毫。他没有看床上的人一眼,笔下的人物却似复制一般,将赵元盛躺着的情态拓到了他面前的纸上。
    他笔下的人向来栩栩如生,却从来没有一个这么地令他心颤,好似是混着他的心血画就似的,眉眼鼻梁,嘴唇弧度,越是细节的描绘,李安就越画越惊心,他不能抑制地顺着笔下的人,一遍又一遍地在脑海中唤着这个人的名字,可满腔的热意却没有溢出半分,他的唇线紧绷着,笔下顿了一下,一滴墨瞬时在纸上洇开。
    没来方才挥毫时的酣畅淋漓,再落笔,李安的手竟有些微微发抖。
    墨色蜿蜒转折,李安在画上又添了好几笔。
    画中赵元盛在软塌上沉沉睡着,昏黄的烛光摇曳着在帘子上投射下他的影子,而塌边倚靠着一个跪坐着的人,只有一个背影,静静地伏在塌边,守着赵元盛。
    比起画中的赵元盛,那个背影显得潦草许多,模糊不清,一点也看不出是谁,甚至辨不出男女。
    不管是谁,都不会是自己。他再没有守在赵元盛榻前的资格。
    李安急促停了最后一笔,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摸出怀中的晟亲王府腰牌,压在墨迹湿淋的宣纸上,再没有将目光移到里间半步,头也不回地出了帐子。
    帘帐开合之间,一阵寒风急促地灌了进来,却被生生阻隔在当中的屏风处,没有泄出半分在屏风后的人身上。
    梦中的人睡得很熟,丝毫不知营帐中只剩下他一人。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赵元盛轻轻皱起眉头,略微在床上动了一下,酸痛从腰际一路攀爬,顺着脊柱而上,赵元盛“嘶”了一声,开合了几次眼,终于悠悠转醒。
    晃眼的烛光在他迷蒙的眼中留下模糊的光影,赵元盛眯着眼伸手摸了一下身侧,只摸到冷掉的半边塌。
    拢了恍惚的心神,赵元盛睁着眼睛半晌,神志才慢慢回拢,迟钝地发现李安不在帐中了。
    这么晚了,他能去哪呢?总不会是做了那种事后,后悔了?
    赵元盛舔了一下干涩的唇,曲肘支起自己的身子,慢慢地从床上坐了起来,缓了好一会,才顺利地挪下了床。
    甫一落地,赵元盛的腿肚子狠狠地抽了一下,他心中暗骂了李安几句,捡起地上的衣裳穿了起来。
    冰凉的衣物一件一件地贴着温热的身子,冷得赵元盛打了个寒颤,他焐热了贴身的衣物,摸了摸腰际,脸色一变。
    再顾不得行走不便,赵元盛在帐中翻找起来,他越来越急躁,尤其在忍痛弯下腰在地上搜寻一番无果后,赵元盛的脸色已经难看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