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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韶领着人一头栽进去,一去就是大半个月,他走得时候低调,回来得时候也未曾大张旗鼓,就连在住处守着的褚言也没想到他会在今日回来。
原本依着梅韶所言,要带人去威虎山附近查看改流水道的应是褚言,可临近日子,梅韶又改了主意,决定自己亲自去。
剑十六不知被他派到哪里去了,一直都没回来。褚言守着住处,总觉得梅韶入山的背影有点落荒而逃的样子。
他似乎已经毫不在意白秉臣的死活,一心扑到了沧州水患的的治理上,似是只有政绩才是他追求的目标。
褚言最怕他在这样的状态下音讯全无,好在他回来地时候只是瘦了些,精神看着尚好,并没有什么大的变化。
在山中时日长久,也不知道梅韶是在哪里吃住的,可他确实是疲乏了,吩咐人挑了水来沐浴,竟在浴桶中睡着了。
直到桶中水慢慢变凉,他才一下子惊醒,身上已经凉了大半。
可他却没有起身的意思,就这么泡在水中发呆。
看着因为泡得久了而发皱的手指,梅韶有些恍惚。
这些时日自己带兵埋伏在威虎山的附近,偷偷趁着山中匪众不察时,借着引入田地的水渠,改了威虎山附近的河道走向。
威虎山本就靠着湖泊,围绕湖泊的田地众多,却大多杂草丛生,一看就无人打理。梅韶他们在田地里挖了沟渠后,将空心的竹子成排地埋在地下,上头再用土压实,掩盖住痕迹。
湖泊本就面积大,站在威虎山上最高的岗哨上都望不到边际,更别说围着湖泊的田地了。
林虎虽每日也派了人巡查,免了有吃了雄心豹子胆的农户偷偷种了他们的田地,可手下的人也是个敷衍的,十天半个月才远远地看上一眼,见荒草遍地的田地一切如初,便不再细看。
也正是摸准了这些匪众的惰性,又加上梅韶布置得小心,没有太靠近威虎山的山寨,府兵虽多,可分成小队,四下一散,就没了踪迹,这大半个月也没有出大的问题。
也怪林虎得意忘形,往先平都派来治水的官员都只有一个,他倒是警惕着。如今见派来的两个官员内斗上,三天两头的,不是你病就是我伤,就渐渐收了戒心,成日里在山寨中逍遥快活,乐而忘忧。
这些时日,同梅韶在一处挖渠的府兵不过六七个,他们需要时时警惕,又要留意着汛期时间赶着进度,也没心思说笑,晚间累了就歇在林子里。这样的日子累却充实,梅韶没有时间去想一些什么,他甚至觉得就这样一直下去也不错。
现在事成之后回了城中,有了闲暇空着,梅韶倒有些生疏,一时不知自己该做些什么了。
他正发着呆,挡着浴桶的屏风被人轻轻敲了几下,让他回过神来。
“庄主,你让我查的事有结果了。”
是剑十六的声音。
梅韶想起来,之前自己在马车上脱困后,就派剑十六去查了给自己卷轴的老人,可他一直没有回来,自己翻看了卷轴却找不到一丝线索。之后又因找了白秉臣麻烦神思倦怠,钻去山里找苦头吃,一时倒是忘了这茬。
“属下在离沧州城十里的一个村庄里打听来的消息,说是那位老者当日死在茶摊上。那茶摊上的主人本就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说是给那位老人斟茶时闻到些香味,不知不觉就看着火睡着了,等他醒来,发现人死在了自家茶摊上,怕吃了官司,偷偷把人埋了在林子里,就去打包行李去了别处。”
剑十六还好去的时候不算晚,循着茶摊上的血迹跟踪到刚出城跑路的茶摊主人,又从他嘴里撬出了消息,不然等过些时候,大雨一淋,什么痕迹都没了,才难探查。
听到那个老者的死讯,原本在系腰间带子的梅韶手一顿,一种难以形容的情愫爬上心间。
当日他中了软筋散,见老者走得匆忙,就猜出七八分他是怕有人跟踪,拖累了自己,才去引开人,走了另一条道。
等到梅韶在马车上恢复得差不多,能够勉强行走的时候,已经不见老者踪迹。他寻了一番,一无所获,又怕自己还没完全恢复,若是白秉臣的人发现自己逃脱,又落入他们的手中,便先回了城。
谁知就是这么一点时间,老者就暴毙在外。
梅韶一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他潜意识里觉得那个老人的眼睛很是熟悉,似是在哪里见过。又加之老人对葬剑山庄的情况了解那样清楚,便觉得他是师父肖归远的旧友。可自己在脑中搜寻了许多与师父的江湖朋友,却没有一个人是他。
梅韶沉默着将衣服穿好,去桌边倒了杯茶,润润干涩的喉咙。
剑十六看着他神色莫辨的脸,不知他心中在想什么,斟酌半响,还是继续道:“我让那茶摊老板领我去了埋人的地方,挖了尸体来看,发现是一招致命,伤在喉间,还有瓷片的残余。”
又看了一眼梅韶,剑十六才把剩下的话说出口:“而且在尸身上发现了当年在老庄主身上一样的白色粉末。”
手上一抖,半温的茶水泼在梅韶的手上,他却像是被烫到一般,睁大了眼睛,“你确定真的是一模一样?”
“我带了些回来,给褚言看过,确是一样。”
剑十六笃定的话语,让梅韶深埋在心底的记忆涌现出来。
那是自己刚在寒城养好身子后,仇恨最灼心的时候,去葬剑山庄求自己的师父开庄,希望求剑复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