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骤雨难收,到了晚间依旧未有半点歇息的意思。
知州府上,沧州有头有脸的官员都围坐在方敏周围,面面相觑。
昌平的堤坝还是破了,幸运的是下游的两个村村落搬离得快,并没有造成多大损失。
可是,不过两月,朝廷派来的两位官员接连在沧州出了事。堂下官员如坐针毡,人人自危,深觉头上的乌纱帽不保。
几人乱糟糟地讨论了半响,也没得出个能上达天听的说法,都默默低了头,惶惶不安。
方敏只来得及换下湿透的官服,发丝的水滴滴落到干衣领口,不一会又湿了一片。
他极为疲倦地朝下头的官员们摆摆手,道:“各位大人们还是回去等消息吧,我已派人去寻,左不过这两日能有下落。等找到梅大人,我们再相商如何向陛下禀报。”
底下的官员们巴不得有个人出头做决断,听了这话,如释重负,都纷纷起身告辞。
等堂下人都走了个干净,方敏才往后院去。
远远地,方敏就瞧见廊下有人站立听雨。
文人听雨雅事多爱择细雨,偏偏白秉臣爱听骤雨。
雨滴急转而下,砸在檐上地下,霎时蒸腾起水气,湿湿地缭绕了人满身。
白秉臣伫立良久,听得雨声将他和外界隔绝开来,连人胡思乱想的心思都被雨打断,心下顿觉空荡舒爽,摒弃杂念,只闻雨落。
“在平都时,老师就爱听暴雨,我当时还问过老师缘由。”方敏走到白秉臣身边,和他并肩而立。
“因为能短暂逃避。”白秉臣回了他这个问题,思绪却不知飘到了哪里。
这是难得的让他歇了思虑的时候。即便是在睡梦中,也遮掩不住白秉臣重重的心事。反倒是携狂风而下的急雨能让他觅得片刻安宁,短短地逃得一场雨的休憩。
似是不想扰了白秉臣,方敏未曾搭话,还是白秉臣过了半响,自己主动开口。
“事情了结了?”他的声音被雨声遮掩得若有若无。
“下游早就喊人在守着,等到人后,按照老师的吩咐,即刻出沧州北上。”
方敏看一眼身边人波澜不动的神情,还是忍不住问道:“老师何必费这么大的力气,把他送出去呢?其实究其根本,他与老师殊途同归,不会妨碍到老师的计划。”
“我从未觉得他妨碍,只是......”白秉臣抿抿唇,轻声道:“陛下想让他替我死,我不能让他再回平都。”
“陛下想做先帝当年做过的事?”方敏讶异下脱口而出,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谈论君主是大不敬,放低了声音,“即便老师把他送去旌州,关得了他一年、两年,却关不了他一世,按他的性子,终会想尽办法逃出去的。”
听了这话,白秉臣露出一个极浅的笑来,“两年就够了,两年足够我平定局势。只要待我身死,一切尘埃落定,天高海阔,世间各地,任他去哪,都是好的。我也无法干涉,无力干涉了。”
想到这儿,白秉臣眉头舒展,心下安宁,似是在漫长的黑暗路途中窥见了天光。
待到那时,自己身死,梅韶也算得上大仇得报,待他放下心结,想必无论去哪,都是好光景。
只是自己看不到了。
作者有话说:
刚才出了点问题,从橙瓜粘贴过来时少了一段,只有3300多字,后来我发现不对,又重新粘贴了一次,结果变成3600多字,因为长佩v章是每次修改不能少于上一次,我只好重新搞了一遍,现在是3700多字。但是大家放心,章节价格是按第一次,3300多字收的。这告诉我一个道理,不要用橙瓜了,呜呜呜。
第50章 旧师友
随着震颤的晃动,梅韶从昏沉中醒来。
颠簸的车身让梅韶本就浆糊般的脑袋摇得更加难受,他缓了好一会,才发现自己身处一辆正在行驶的马车上。
意识到自己的手脚都被粗绳捆着,梅韶弯折手腕去摸藏在袖口束紧处的暗器,却一无所获。
看来是被人提前搜过身。梅韶思量着,自己是从昌丰堤坝那里落的水,那时雨势极大,隐约是有人在背后推了一把。
从马车帘里飘来几丝雨后湿润的青草味,风吹帘动,外头的景色一闪而过。
梅韶想要挣扎着坐起来看看身在何处,他借着马车壁还未使力,酥软的手竟连地都撑不起来,整个身子像是被人挫断了寸寸关节,没有半分力气。
难怪没有人在马车里看着,原来是早就给自己下了软筋散,梅韶一时无法,只好躺在马车里,思索起是谁设的这个局,又要把自己送到哪里去。
通知自己去昌丰堤坝的是知州府的小吏,堤坝上方敏也是刻意地和自己分成两拨,联想到之前怀疑他和威虎山有勾当,梅韶稍稍转了一圈,便深觉是方敏为了保全林虎下的毒手。
沧州官、商、匪果然是一窝,真是烂透了。梅韶心中鄙夷。
可估摸着当下情形,外头驾车的人只是限制了自己的行动,看来是要把自己送去威虎山,伪装成匪徒劫人的假象,让自己在山上吃些苦头,好乖乖就范。
想通了他们的意图,梅韶暂时闭目养神,盘算着自己失踪,褚言他们必定会暗里搜查,只可惜去往威虎山的路上都是林深茂密的荒路,要是在闹市中,说不定还能留点线索给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