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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后的庭院潮湿浓绿,屋檐瓦片雨水滴落,倒映着浓密乌云,宛如墨汁。
一名部曲快步踏着湿漉漉的石径而来,打破院中寂静。
刚走上檐廊,看到屋内人的身影,部曲立即下跪:“拜见郎君。”
谢愔看着案上文书,随口问道:“可有收获?”
谢十低头汇报:“禀郎君,未查到羽雪幻此人有何特殊之处,不过奴昨夜入其住所探查时,发现案上有一幅画与您相关,画上内容实在有辱郎君身份,吾便擅自将其取了过来。”
他说着,就从腰间抽出了一卷画纸呈交。
谢愔收起文书,将画纸放在案上展开。
才看一眼,呼吸便凝滞了。
只见画中两白衣男子一坐一卧躺于榻上,衣衫半解,青丝交缠,窗外杏花漫漫,好一派明媚春色。
画作风格太过写实,不必如何仔细观察,谢愔便认出了画中二人正是自己和姜殊。
谢十窥着主人神色,询问:“郎君,可要奴去将那画师解决?”
谢愔沉默不言。
事实上,若是忽略画上二人的身份,此画笔法填色及其所透露的清丽神韵着实巧妙至极。
这样一个人才,杀了有些可惜了。
于是,安静片刻后,谢愔收起画纸道:“不必,你退下吧,此事勿要对他人提起。”
“诺。”
谢十离开后,谢愔又看起了文书,然而心中所想的却还是那幅画。
他敢确定自己之前从未和那画师有过交集,对方究竟为何见到自己便脱口而出“谢美人”这一称谓?
且又是如何仅凭短短几瞬的见面,便将他画得如此传神的?
回想起昨日姜殊想尽办法阻拦自己与那画师接触的情景,对方倒像是早已认识了此人。
莫非,他们本就相识,而这画竟是姜殊命他画的?
第五十九章
“府君欲设立庠序?”葛建惊讶询问。
“不错。”姜舒点头。
国有太学、国子学,郡县亦可开建郡学,设立庠序。
所谓庠序,也就是地方学校。
不过地方物力所限,且不受中央重视,少有兴办学校的,故众人乍然听闻此言,皆有些诧异。
姜舒原本也没有这个想法,只是近来随着各种公会的增加、纺织厂的开办,郡府内的人手越来越不够用,招收官吏一时也招不着合适的,他这才想到了办学培养生徒。
设立庠序绝对是郡中大事,以密阳目前的情况,教师、生员皆是问题,且此事朝廷不会资助,那就意味着所有费用都得由他私人支出。
他自己一个人肯定没办法解决那么多麻烦,于是今日,姜舒就将自己的智囊团召集到后堂,商议起了此事。
“置学官兴学论,可谓世济其美,”葛建斟酌着说道,“只是,郡中高门中第皆丧,清望亦难寻,若要开办郡学,该以何人为师,取何处子弟充学?”
“兵荒马乱之年,应不拘常宪,我开设学校,是为了能从中选出可用之才,填补官吏所缺,因此只要是勤学好学之人,不论士庶贵贱,皆可入学。”姜舒这般说道:“至于师者,既然只是培养吏员,便无需其如何贤明望重,只要德才兼备,通晓经术,便可为师。”
此言一出,张子房老神在在没什么反应,葛建却是双眼发亮。
因出身低微,葛建在遇到姜舒前曾多次碰壁,故而他愈发能体会到姜舒此言之下的用意。
倘若真能建立这么一座学馆,不论贵贱皆可读书,这将给予贫寒子弟多少机会啊!
他不禁语气激动道:“若是如此,下官定鼎力支持。”
姜舒点了点头,看向张子房:“子房先生以为如何?”
“有教无类,府君的这个想法甚好。”张子房笑着说道:“不过既然都要开办学校了,只教经史未免有点可惜,我觉得可以多添加几门技艺,例如工学、医学、算学、武学等等,都可以列入课程,这么一来,培养出的学子就可以充实各处匠坊,毕竟我兵器坊可是长期缺人哪!”
姜舒在心中给他竖起拇指,这些也是他想说的,现在由张子房提出来正好。
受到自身身份所限,一个士族子弟提议“不论士庶,皆可入学”就已经够离谱的了,若是再主动提出要在学科里增加工匠技艺,那简直违背常理。
于是此时,他便佯装出一副沉思模样,道:“先生说得有理,我会考虑。”
话说着,姜舒又看向坐在另一侧的谢愔。
自入席后,对方便没有开过口,面色淡淡的,也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姜舒心里难免有些许忐忑,毕竟自己方才所提出来的想法可以说是完全和谢愔所在的阶层观念相悖的。
他轻轻清了下嗓,问:“郡丞所见如何?”
听到他点名询问,谢愔这才开口:“子房先生所言,虽然可行,然若是在郡学中增添工匠技艺之课,此庠序便与寻常郡学相去甚远,此事传出,恐会引来有心人士争议,我建议将两处学馆分设。”
“谢兄的意思是,除郡学以外,再办一个专授技艺的学校?”
“不错。”
姜舒点了点头,没有被一棒子打死,只是建议再加一座学馆,谢愔已经十分开明了。
而他的提议也确实在理,当下的阶级制度森严,即便是在自己的地盘发布政令也有可能牵扯到某些人的敏感神经,自己还是得小心一些,不能被人捉住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