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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政王府,穿着月牙色衣裳的女子正和下人玩叶子戏。
午后最易犯困,也只有打打牌才能消散些困意。
金灿灿的牌握在手里,杏眼却落在另外三人桌前所剩无几的筹码上。
没意思,这些人总是故意输给她。
“萤姑娘,殿下可睡了一晌午了,还不去叫一叫么?”坐在对面的少年提醒了一句。
卓萤正打算回他,忽地腰间的铃铛响个不停。
“不打了,我这就去瞧瞧殿下。”
卓萤说罢,用手遮住铃铛往祈翠居去。
打从宿主进宫已经有一个多时辰,果然是宫里那些人为难他。卓萤收到谢相迎的话,从祈翠居取了摄政王的玉牌,让方才同她打牌的少年驾车带她入宫。
双龙衘珠的翡翠玉牌与阎王爷的令牌无异,一路畅通无阻,无一人敢上前阻拦。
打远就看见穿着明黄色窄袖罗裙的人疾步走来。卓萤带着阿召,几乎是闯宫的架势,气势十足。
谢相迎见卓萤这么横冲直撞地进来,一时竟觉卓萤比那个带着青铜鬼面具的人,更像是无法无天的摄政王。
了不得,小霸王来了。刘总管一见卓萤,忙快步迎了过来。
卓萤是摄政王养在府里的丫鬟,明面上是丫鬟,背地里是打手。这宫里会些拳脚的,三两个抵不过她一个。
“卓姑娘。”刘总管挤出个笑脸,问她道,“不知卓姑娘此番前来是为何事?”
卓萤见是刘总管,也没给他面子,只朗声道:“摄政王有令,陛下落水是太傅失责,要将谢太傅打入死牢,择日问斩。”
“问斩?”怎得如此严重,刘总管看了谢相迎一眼,一时不知该不该传这话。
倘若传了太后必然难做。滥杀无辜,伤的是陛下和太后的名声。谢相迎是有罪,可罪不至死,打发出去也就是了,这人的叔叔是当朝的大将军,父亲是太医令。若是问斩,可就一下寒了两家人的心。
这摄政王之心,实在可诛。
卓萤见刘总管犹豫不决,又开口道:“总管年纪大了耳背,不若奴再给您说一遍罢。”
正欲再言,刘总管忙摆了摆手道:“奴才听得真切,卓姑娘稍待片刻,这就去禀告太后。”
说着便脚下生风似的往殿内去。
原来这人走得挺快的。
谢相迎见刘总管这截然不同的态度,不由得感叹起“趋炎附势”这几个字。
他抬头,正对上卓萤一双得意的笑眸。
谢相迎悄悄冲她竖了大拇指。好丫头,一点就透。
片刻后,依旧是刘总管先出来。
年过四十的人这会儿步伐有些踉跄,尤其是见过小霸王卓萤之后,一双腿更是抖的厉害。
“姑娘,原是误会,是陛下贪玩儿落进了水中,太傅以命相救这才换回陛下一命。”刘总管边走边说,的脸上带着干巴巴的笑意。
卓萤勾了勾唇,亦是面笑心不笑:“你可问清楚了,我怕总管耳背会错了陛下的意思。没有陛下金口玉言,我怎知是不是你这狗奴才骗我。”
“奴才听得真切,此事确实不是太傅之过,怎么敢骗姑娘呢。”刘总管心急如焚,生怕一个没解释好,再把谢相迎这条小命耽搁了。这人死在哪儿都行,唯独得活着走出这长乐宫。
一老一少,两人你一言我一句,谢相迎在一边看着忽然觉得挺有意思。
正吵嚷着,殿门突然被缓缓推开。
谢相迎抬眼,竟看见小皇帝一步步朝他们走来。
小皇帝凌琅今年只有八九岁,稚气未脱,穿着玄色蟒袍,像个粉雕玉砌被裹在海苔片里的团子,没有半点帝王之威,倒像是偷穿了大人衣裳。
太后非小皇帝的生母,这样小的年级就做了皇帝,必然受制于人。谢相迎不知想以皇帝落水这个罪名来赶走自己的人是谁,但却知道这个人一定没安什么好心。
晴湖水那样深,他若真有心束手旁观,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无人搭救又如何平安?
小皇帝一步步走过来,发髻上的金冠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朕与帝师素来和睦,此事多亏帝师搭救。卓姑娘回去转告摄政王,今日之事是下人们妄自揣测,帝师未有失责,该赏。”
小小的人说出这样一大段话来也不容易。
卓萤看见小皇帝,两只杏眼不由得弯了弯:“赏什么,既然如此,应是功过相抵,不赏不罚也就是了。”
笑里藏刀便是如此,没有人敢反驳卓萤的话,即便是北齐的皇帝。
卓萤说罢,看了谢相迎一眼郑声道:“传泾王殿下的话,天子身侧,太傅要谨慎小心。希望下一回,太傅还有命回去。”
“多谢姑娘提醒。”
谢相迎礼数周全,和卓萤说着并不友好的客套话。
待人走后,谢相迎才有空去看那小皇帝。
凌琅一个站起来和他跪着差不多的娃娃,此刻正对着卓萤离开的方向愣神。
小小的拳头紧紧攥在一起,似有万语千言,都鲠在喉咙。他回过头,正对上谢相迎那一双清澈的眸子。
“帝师不该嘴硬。”
小家伙说了这么一句,眼角耷拉下来,像只落败的小狗。
谢相迎琢磨着这句话的意思,突觉其中大有深意。或许凌琅要他离开并不是为了防着他,而是想要帮他脱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