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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壮汉的情绪稍稍平复了下来,他略一思忖,“酸甜的吧……”他转过头,征询太太的意见,“你觉得呢?”
    “酸甜的。酸甜的好。”太太补充,“别太甜啊,你看他这肚子,该减了。”
    “好的,”梁川笑着点点头,“我们马上就要换新一季的酒单了,这一季的主打水果是樱桃和菠萝。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给您调一杯改良版本的Shirley Temple,不会太甜,您一定会喜欢。”
    已经给足了台阶下,壮汉即便碍于太太情面只能喝点小孩儿饮料,也只能点头。“那我要一杯迈泰。”女客道。
    壮汉不满,“你就不能陪我一起同甘共苦吗?”
    “有一个开车的人就够了。”
    李牧舒了一口气,眨眼之间,刚才四处飞溅的玻璃碎渣和酒水已经被清扫干净。朱珠也重新回到她的工作岗位上,调酒师们忙着调出一杯又一杯的美酒。岳人歌坐在人群中间,笑着冲李牧举了举酒杯。
    刚才那一切都被他看见了。李牧顿时红了脸。
    “你是不是有什么要问的?”梁川取出红石榴糖浆,倒入杯中。
    “那是我们下一季酒单的饮品。”李牧对两位客人的点单有印象。
    “嗯。”梁川没看他,打开一瓶姜汁汽水。
    “你怎么会记得?”李牧问。
    “你不也记得吗?”梁川看了他一眼,“知道我们有哪些酒,是一个调酒师的必备技能。”李牧赶紧把方冰递过去了,梁川点了点头。
    “我们的酒单都是大家一起开会讨论过的,所以大家都知道目前我们会供应哪些饮品。当然,如果客人有特殊的要求,如果这些饮品暂时不在我们的酒单上,我们也会尽量满足。比如今天这位。”
    梁川转过头看着李牧,“酒单是死的,人是活的。调酒师的工作绝不仅仅是跟酒打交道,我们是在跟人打交道。”
    去倾听,去感受,去安抚。人为什么要喝酒,因为快乐,因为难过,也有可能因为既不快乐也不难过。
    酒不过是情绪的调味品,是生活的安慰剂,比酒更重要的,是喝酒的人。
    梁川敲了一下铃,朱珠赶紧跑过来。梁川看着满座的客人,“如果哪一天你能独立把客人安抚好了,你就成功了一小半。”
    朱珠把酒水重新端过去了,李牧看着壮汉手里那杯鲜红色的饮料,莫名觉得有些好笑。“他们其实可以不来的。”
    “那毕竟是他们的事。”梁川说,“既然他们已经来了,让他们开心,便是我们的职责。李牧,哪些是我们该做的,哪些不由我们负责,一定要分清。”
    见李牧还在愣神,梁川冲他打了个响指,“想什么呢,开始干活。”
    “小薄荷,今天你好像又秃了啊。”李牧给小薄荷浇水,时不时喃喃自语,“哦,我看看是谁?是梁川叔叔对不对。他就喜欢辣手摧花——”
    客人从身后晃过去,李牧赶紧闭上嘴,不多时,身后就响起一片潇洒的水声。
    这狄俄尼也真是,养盆薄荷放在洗手间门口,他想起今天早上喝了薄荷茶的顾客,忍不住皱了皱眉。
    “小薄荷,我刚看了酒单,这三个月你要努力长啊。”李牧又开始嘀咕了,“有莫吉托,估计做不了几杯你就聪明绝顶了。哦,你问我还有什么,我想想,还有苹果马天尼、迈泰,对了,这个月我们会推出香蕉派,可好吃了。”
    “一个人在这嘀嘀咕咕地干什么呢。”岳人歌突然从身后冒了出来,李牧吓得手一抖,大半壶水差点悉数浇到花盆中。
    “岳、岳总。”
    “薄荷照顾得不错。”岳人歌看了看日益秃顶的小薄荷,点了点头,“我听说给花草听音乐,会让它们长得更好。你要不要试试看?”
    听再多音乐,也经不住梁川三天两头地薅。
    “我会试试。”李牧认真地说。
    岳人歌笑着摇摇头,眼角溢满笑意,好像在说李牧傻。李牧不明所以,最后岳人歌只拍了拍他的肩。
    李牧瘪了瘪嘴,原以为会挨一顿训,或者听岳人歌说一堆大道理,做好了准备接过什么都没有,还挺让人失望的。
    难不成自己真的是抖M?李牧没来由地冒出一个念头,把自己吓了一跳。不不,李牧是多么正常的一个大好青年,他蹲下来,盯着生机勃勃的小薄荷,“你说对不对?”
    一眨眼一个月过去,李牧是肉眼可见地忙起来了,岗位轮转得飞快,往往不等李牧反应又跳换了新的位置。前些天发了工资,手头也稍稍充裕起来,李牧不好总是在酒吧里睡,在城中村找了个合租的两居室,趁着休息日搬了个家。总算是重新将生活恢复到了原来的水平。
    搬完家的那个周天李牧没上班——他工作一个月以来第一次用了假期,岳人歌给批的,让他享受一下员工福利。
    “别搞得好像我们这边都不让你们休息似的。”
    万恶的资本家。梁川听到这话的时候忍不住哼了一声,“连双休都没保证,还把人pua得感恩戴德。”
    岳人歌以扣工资为要挟,警告梁川谨言慎行。
    而李牧只是笑。
    “可怜的娃,你真是傻。”梁妈妈一脸无奈地摇摇头,“生病可以医,但人傻没得救。”他恨铁不成钢地戳了戳李牧的脑门儿,“你啊,被人卖了还傻乎乎地帮人数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