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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资低,作息颠倒,甚至连房租都不一定交得起。爬到金字塔顶尖的是有,但那是人中龙凤,凤毛麟角。
毛毛嗤嗤地笑了一声,惹得李牧不由得看了他一眼。毛毛顿时正色,“是,要不是因为喜欢,我还真干不下去。我刚出社会那会儿,第一个打工的店就是酒吧。那时候做服务生,还搞卫生,什么杂活都干。每天最开心的事你知道是什么吗?就是看人家调酒,好家伙,要多帅就有多帅。什么莫斯科骡子,威士忌水割,London Mist……混了几年换了好几家店,这是我待过最好的。唉——”他忽然长长地叹了口气,“但你说咱们干的活怎么就总是这种边边角角的呢?该扫地板扫地板,该切水果切水果。一点真才实学都不教。我看,我们就是被骗来做苦力的——”
厨房的门“刷”地一下被推开,毛毛吓得浑身一抖,李牧抬头,是梁川。梁川还是老样子,板着一张臭脸,也不知道他在门后待了多久,也不知道这些话他听进去了多少。他冲着李牧,“水果好了没?怎么磨磨蹭蹭的。”
“已经挑好了,也洗干净了。”李牧赶紧把果子装好递给他。梁川并不接,“收拾完到前台来,今天你负责点单。”末了,瞥了一眼在一旁畏畏缩缩的毛小军,“就算是实习生,我们也是给钱的。既然拿了钱,就不要用上班时间来说闲话。”
前台和后厨是两个世界。
前两天李牧在后厨混,处理水果,清洗杯具,打烊之后打扫战场。任务虽然繁杂,但毕竟只是跟物品打交道。前台就不一样了。
他掀开厨房的门帘,音乐声陡然响了好几个度。宾客满座,调酒师们手中的摇杯耍得令人眼花缭乱。客人们喝得正开心,服务生蝴蝶似的穿梭其中,送去各色酒水,时不时有人要求加单,负责点单的服务生见到李牧,拍了拍他的肩,把工作台交给他。
就这样?
李牧怔住了。没有人教给他怎么去操作这台机器,可是这里是职场,不是学校,他自己不问,同事自然默认他什么都会。李牧背后冒了一层汗。“我要一杯GT!”有客人下了单。
GT?
李牧满脑子问号。
“就是金汤力。”梁川恰巧站在他身边,“你不会连最基础的酒水知识都不懂吧?”
“……对不起。”李牧盯着点单机页面。其实不算太难,傻瓜式操作,戳两下就会了,“一杯GT!”艾米打了个响指,吧备开始给她递上需要的基酒和材料。
李牧在心里默默记住了一个新的知识点。
“一杯马天尼!一杯锈钉!三杯尼格罗尼!”李牧运指如飞,飞快地下单,调酒师们根据各自的工作进度调制出各色酒水。真如一场鏖战。
“一杯Mint Julep。”李牧按下确认键。机器的页面卡住了。
他又戳了两下。“一杯马天尼!”
机器坏了。
正是生意最忙的时候,机器偏偏坏了。李牧看了一眼有条不紊忙碌的调酒师们,心跳几乎要漏了一拍。
“一杯莫斯科骡子!”“一杯New York Sour!”
李牧将汗湿的手心在围裙上擦了擦,从兜里掏出一便笺本,找了张椅子,爬了上去。
“各位,不好意思,麻烦各位安静一下。”李牧站在椅子上的时候感觉腿有点儿发软,但他必须喊出来,这是他现在唯一能想到的办法。
“这臭小子!”梁川一抬头,眉头皱起来了,“不好好干活在那干什么?”
“不好意思,很抱歉地通知大家,我们的点单机现在出了故障,需要时间修理。”李牧竭力控制着自己的声音,让它听起来不那么抖,场子里有四五十双眼睛盯着他,胆子再肥他都有点儿犯怵。
“为了不影响大家今晚的体验,我们将会采用人工下单。”他扬了扬手上的便笺本,“可能会比机器下单慢一点,但我们会尽量满足大家的需求。”他环顾一圈四周,发现有不少外国客人,又用英文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祝大家在狄俄尼有个美好的夜晚。”李牧觉得自己的腿都要软了,可是他不能倒下。他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吧台柜员,但他要把顾客的需求传达到位。他珍惜自己的位置,他必须站稳自己的位置。
“机器坏掉之前,客人点了一杯Mint Julep,一杯马天尼,一杯莫斯科骡子,还有一杯New York Sour。”李牧的声音微微有些抖,可能是因为这室内有点儿太闷热了,他的额头上沁出了一丝汗。
“这点单机怎么老坏。”梁川嘟哝了一句,拿了一瓶伏特加,“回头开例会的时候得跟岳总提一提,咱们好歹也是嫡长子,别过得跟小妈养的一样。”
喧嚣散去,酒味弥漫,毛毛用消毒水拖了两遍地板,李牧把今晚用掉的便笺纸整理好,开始调试机器。
“还不走啊。”毛毛背着包杵在门口,“吃夜宵去?”
“我这边还有点东西得弄完。”李牧笑笑,“你先走吧。下回再一起吃。”
“不是吧,你还要搞这个?”毛毛惊讶了,“不是说坏了么?反正老板有钱,换台新的得了,你还费那么老大劲。”
“我就是看看,要是能修好不更好么。”李牧不再搭理他,毛毛自觉没趣,抓了抓脑袋,走了。
李牧没接触过点单机,但原理他还是知道的。梁川说这台机子之前坏过几次,也是同样的问题。李牧蹲下先看了看线路,还是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