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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川不以为意,抬眼一瞥,还真是,当下背后冒出一层冷汗。脸上当然还是没什么表情,使了个眼色,吧备赶紧过去把瓶子摆正了。
    岳人歌没再说什么,酒搁在一边,一手撑着吧台,浑不在意地往店里看去。狄俄尼不算太大,花都寸土寸金,岳人歌当然还是竭尽所能将空间利用至极致。
    饶是如此,狄俄尼还是人满为患。
    “服务生新来的?”岳人歌看着穿梭在人群中的服务生,觉得眼生,随口一问。梁川抬头看了一眼,“来了一个多月了。还是学生,隔几天来一次。”
    “不是说不招学生吗?”岳人歌有点不高兴了,“学生就让他好好读书。晚上上班白天上课,哪有这么玩的。迟早得挂科。”
    梁川笑了,“万恶的资本家,你什么时候还关心起别人的学习来了?”
    岳人歌不接他的茬,待梁川准备做一杯血腥玛丽时,他忽然开口,“最近招人招得怎么样了?”
    “还那样。”梁川叹了口气,“你又不是不知道,都巴不得来镀金呢,踏实的没几个。我觉得不招也罢,咱们几个顶一顶,最近累点也没事。”
    “我给你找了个人。”岳人歌笑眯眯地,“保准你满意。不过,”他故作神秘,叫梁川过去,贴着他的耳边,轻声,“得你亲自来面试。”
    “什么人啊?”梁川脸上微微露出一丝讶异的表情,“再说了,以前不都是你来面试吗?”
    岳人歌苦恼地想,这该怎么解释呢。
    别觉得酒吧神秘,酒吧招人和其他企业差不多。投简历,或者压根没有简历,毛遂自荐也行。负责人面试,觉得可以就开始上班,非常简单。梁川是狄俄尼的主调,也是实际运营中的主舵手,但大部分时候,尤其涉及到人事与管理,基本都是岳人歌在把持。
    面试更不用说,能进入狄俄尼工作的,都得过他这一关。
    “觉得该给你点锻炼的机会呗。”岳人歌笑嘻嘻地打哈哈,“老梁,业务精没错,但你也要全方面发展,提升自己,对吧?你看你,十一年前你就跟着我了吧?都骨灰级的元老了吧?你就没点什么心思?嗯?我看那个赵什么,自己开了个酒吧,很像样嘛。”
    眼下吧台客人不算多,梁川干脆把血腥玛丽交给了副手,拿着抹布擦了擦手,两手撑着操作台,身体微微前倾,盯着岳人歌,“怎么又扯到他身上去了?人家家里有矿,我能比吗?怎么,你这是要赶我走啊?”
    “看来你对我是真爱,想跟着我到天荒地老。”岳人歌还是笑。
    梁川不错眼珠地盯着他,半晌,扯着嘴角冷冷一笑,“你想得美。做完这一年老子就回家养老去。”
    这话当然不可信,岳人歌也不是真赶他走。说心里话,岳人歌当然希望梁川能一直做下去,但那真的对梁川好吗?
    “我得去百里香看看。”岳人歌把杯子往旁边一推,站了起来,“面试的事交给你了。”
    “人什么时候到?”梁川见他要走,赶紧叫了一声。
    岳人歌的脚步顿了顿,音乐声好像忽然大了起来。他歪着头想了想,旋即露出笑容,“最迟明天。”
    下午四点半。
    阳光不温不火,像是一颗放到半蔫的老橙子,淡淡的光透着云层洒了下来。狄俄尼大门半掩,只有一个阿姨在门口拖地板。
    李牧深吸一口气,检查了下衬衫的纽扣,捏了捏手心,迈腿准备往里走。
    “哎,小伙子,现在还没开业。”阿姨的拖把一横,挡住了他的去路,“六点再来。”
    “我……”李牧出师不利,“我不是来喝酒的。我找……”他从兜里翻出边角已经被盘出毛边的名片,“我找梁川。”
    阿姨迟疑的目光在名片和李牧的脸上来回徘徊。阿姨的对讲机里传来男人的声音,“阿姨,让他进来吧,我约的人。”
    李牧被放了行,心里微微一松,没留神脚下的门槛,好险扶了一把。差点被绊倒。李牧听见阿姨低低笑出了声,没敢回头,有点仓皇地进了屋。
    狄俄尼是speakeasy式的酒吧,从外边汉堡店不起眼的大门进来,左手边一道暗门推开便是一道长长的阶梯。墙上一盏壁灯幽微发亮,映着脚下的路。李牧一步步往下走,木质台阶连接着碎花地砖,一直走到底,就能看到数米长的大吧台。以及吧台背后一堵恢弘的由各色美酒筑成的高墙。
    穿着黑色衬衫的男人剃着板寸,姿态从容。手起刀落,切开青柠,在高脚阔口杯的杯口擦了一遍,沾上纤细的白砂糖。伏特加,橙皮酒,柠檬汁,大量冰块,均匀摇晃数秒,观者尚未回过神,乳白的酒液已隔着滤网缓缓注入杯中,分毫不差。
    李牧不敢眨眼,连呼吸都变得微弱许多。一颗翠绿的樱桃坠入乳白的酒中,在方寸之内涌起一股小小的风暴。
    井山计一设计的“雪国”,已然成为鸡尾酒中名画般的杰作。没想到一来狄俄尼就能欣赏到这样的经典之作,果真不虚此行。
    男人抬头看了李牧一眼,将酒杯往前一推。梁川一直神龙见首不见尾,这么多年,李牧也就粗略见过他一面,早就淡忘了对方的样子。李牧迟疑地开口出声,“你好川哥,我是李牧。”
    男人有点儿茫然地歪头,还没来得及出声,就听到从里屋传来严厉的呵斥,“倒了,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