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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山泽沉沉地笑了,“沈老师,我是来找你偷情的吗?”
    真是好久没听到他笑了,笑声从手机里钻出来,变成小虫子咬人耳朵。可能是手机贴着耳朵的缘故,沈冰洲有种被他趴在耳边说话的错觉,连忙将手机拿远,挂了。
    没过多久,门外响起脚步声,他怕顾山泽找不到房间,爬起来按开了灯。灯亮起的同时,房门从外面开了,顾山泽穿了整套蓝灰色西装,配着素色真丝领带,尽管工作了一天,还是崭新整齐,仿佛是来走秀场的。
    他轻轻关上门,眼角眉梢笑意舒展,“真睡了啊?”
    沈冰洲端正靠在床头,冷冷道:“天天戴在手上的扳指,怎么会掉我衣服里?”
    顾山泽一边手插在裤兜,不疾不徐地走近,“可能它太喜欢你,自己跑进去了。”
    扳指又没长脚,除非主人想让它进去。看他靠近,沈冰洲下意识地垂下视线,才发现东西不在手里了。他掀开被子,果不其然掉在里面。
    见到这一幕,顾山泽笑得更深,“你还让它陪睡啊?”
    沈冰洲一把抓起扳指,冷漠地递到面前,“拿好,回去吧。”
    他接过来,重新套回右手,然后往床边坐下,“干嘛赶我?不想多和我呆一会?”
    孤僻惯了的人,陡然间遇到一把火,感受过燃烧,再回归空寂,很难了。直到这时,沈冰洲才明白,害他孤独感爆发的契机,就是顾山泽。
    只是,越是这样,越引起他的警惕,危险的关系,一旦过火,覆水难收。
    他的眼越发冷漠,已是能刺伤人的程度,“拿到东西就快回去,明天不用上班了?”
    顾山泽是那把火,任他如何寒冷,哪怕化身寒冬,也影响不到分毫。他反而坐得更近,“别赶我,我想和你聊聊天。”
    沈冰洲继续冷脸:“你要聊什么?”
    “随便聊什么都行,我只是想和你呆一会。”他叹了口气,笑容逐渐沉褪,取而代之的是深重的疲惫,“我今天烦死了,公司那些高管,老拿我们部门的绩效说事,我接手才多久,整理烂摊子有多难,他们自己怎么不过来试试?”
    印象中的顾山泽,要么在浅笑,要么在深笑,总是一副运筹帷幄的自信姿态,好像天底下没有他解决不了的问题。原来,这样的顾山泽,也会因为被别人说道这种小事而心生烦躁,和家里的姐姐抱怨工作的样子差不太多。
    沈冰洲态度缓和了稍许,“你顶着山远大公子的光环进去,被说也很正常。”
    顾山泽往前挪了挪,把脸靠得很近,“他们觉得我是搞艺术的,做不来商人,说我是去公司玩的,我有那么无聊吗?把随时加班到半夜的工作当消遣,又不是自虐狂。”
    沈冰洲觉得这幅说辞有趣,唇角微不可见地勾了勾,“所以,为什么不继续搞艺术了?”
    顾山泽盯着他看了几秒,调侃说:“你喜欢我搞艺术啊?”
    设计师和总监,非要选一个的话,他会毫不犹豫地选前者,因为看着自家姐姐为公司操劳,打心底觉得那份苦能不吃就不吃,挣再多钱,也要有命花啊。他轻轻摇头,“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注意身体就好。”
    顾山泽倏地笑了,往前俯身,环住他的腰,趴到了大腿上。他给吓得不浅,手掌猛地拍过去,“干什么?”
    那人把脸贴上他的肚子,声音闷在被褥里,“累了,想在你这里睡。”
    人果然是得寸进尺对生物,刚给出几分好脸色,就开始动手动脚。沈冰洲半身不遂的,想挣脱也难,只能冷目怒视,“顾山泽,你别闹了,不怕女朋友知道了生气?”
    顾山泽含着笑望向他,“女朋友生不生气,得问问才知道,你生气吗?”
    顿了两秒,沈冰洲明白过来什么意思,脸颊覆上一层无形的火苗,“别拿我开玩笑!”
    顾山眸色真诚,“我没开玩笑,我没有女朋友,我喜欢男人。”
    他们之间最后的窗户纸,还是捅破了。可能事到如今,破不破并没有太大区别,这个人从出现的那一刻起,便是合格的情人姿态,只是时机太过尴尬。
    沈冰洲怔怔地坐着,手指在床单上抓住深深的褶皱,良晌才开口:“你快回去吧,明早还要上班。”
    顾山泽唇角仍然有笑,“沈老师,明天周六。”
    沈冰洲低下头没说话。
    顾山泽抬起手,轻触向两片饱满的唇瓣,沈冰洲急促地缩了缩,没能完全躲开。他将拇指停在下唇,认真地说:“上次,不作数,我会好好地吻你一次,等你愿意的时候。”
    那片唇受惊般颤动,沈冰洲终于抓住他的手,强行拿开,“你别闹了,快回去了。”
    他轻巧地转动手腕,反将那只手握住,而后重新枕上去,“我真的累了,疲劳驾驶,不好,我睡会再走。”
    沈冰洲才洗过澡,小苍兰的香味从睡衣缝隙里钻出,裹满他的体温,像一剂催眠良药。他的腰腹柔软,是最珍贵的枕头,是美梦的入口。
    顾山泽真的睡着了,疲惫从眉宇间流出,还有一丝安心与满足,叫人不忍心惊扰。
    喜欢男人这件事,沈冰洲从未考虑过,而现在,他已没有考虑的资格。
    终究,他小心地抚上顾山泽的后背,抬起手掌,轻轻落下。手心只抚到光滑的西服面料,他兀自叹气,不明白心头怎么会这么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