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还在这家蛋糕店的顾客除了路川和于朝, 就是袁倩和坐在她对面的朋友。
    整个店里挺静的, 路川话音落，袁倩和她对面的女人下意识扭过来看了这边一眼。
    四个人眼神不经意地互相对了一下，于朝倒是挺平静, 脸上没什么表情。
    但看到于朝的袁倩和看到袁倩的路川很自然地都楞了一下。
    路川是没想到在这个地方碰到袁倩，袁倩则是因为刚在微信上搪塞了于朝，现在又撞见，一时有些尴尬。
    两组人互相看的瞬间气氛略微尴尬, 坐在袁倩对面的女人显然也察觉到了这微妙的变化。
    她染了酒红色指甲油的手翘起, 指了下路川和于朝的方向, 稍微压了下声音，问袁倩：“你认识？”
    袁倩扭回去, 接着搅杯子里的咖啡：“我学生。”
    路川就站在于朝身边, 在袁倩这三个字落地的时候, 他听到于朝压着再次笑了一下。
    那声音不带情绪, 却莫名地听起来有些冷。
    紧接着于朝走过去, 甚至在路过袁倩身边的时候还微欠身鞠了个并不标准的躬。
    “老师好。”男生清冷的声音砸在充满奶油香气的粘腻空气里。
    路川觉得于朝有时候比自己还恶劣。
    就比如现在。
    他这么做摆明了是恶心袁倩。
    路川这人不分是非，只分远近。
    换句话说就是大义灭亲这种事永远也不会在他身上发生，他这人极端又肆意, 只会帮着他爱的人站在这世界所有不重要的人的对立面。
    所以……恶心袁倩这种事儿怎么可能少了他。
    路川想也没想, 走过去, 痞里痞气地也来了句：“老师好。”
    “老师周末娱乐生活挺丰富？”路川笑着补充。
    袁倩偏头过来，视线依次在于朝，路川身上落了一下，颔首，像所有在校外遇到学生的老师一样：“作业都写了吗？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了，英语该背还是要背。”
    路川没看于朝，但余光瞥到他只是安静地在自己身边站着，没什么额外的动作，自然也没有再开口说话的打算。
    路川在学校对任何老师都是没大没小的，现在对着袁倩……更是不可能收敛什么。
    他两手插在裤子口袋，晃了晃身体：“老师周末不是要去玩儿吗？还管我们背不背英语？”
    即使袁倩现在已经过了三十，但先天的基因好，仍然盖不住她那满身“年轻漂亮”的气质。
    不知道袁立德是不是因为老来才得的这个女所以对袁倩特别好，总之袁倩真的是一看就是含着金汤匙出生，从小被宠到大的。
    所以即使活到如今这个年纪，袁倩很多时候都看着真的还很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女。
    路川这句明显顶撞她的话说完，她并没有生气，而是弯起杏眼笑得愉悦，像跟朋友开玩笑般怼回去：“是老师学习还是你们学习？”
    “老师上这么久的班儿了放松一下不可以吗？”袁倩语气轻快，笑意盈盈。
    路川还想说话，垂在身侧的右手却突然被拉住了手腕。
    他侧眼看过去。
    于朝一只手拉着他，另一只手勾着肩上的书包带，抿着唇表情匮乏，连声音都很平静：“走吧。”
    路川本来想用“没结婚，没孩子需要照顾就是过得潇洒”顶袁倩两句，但想到没经过于朝的同意私自就拿这事儿出来开怼不好便作罢。
    路川皮笑肉不笑地跟袁倩道了声“祝老师周末玩儿的开心”，然后转身跟上于朝，任由于朝拉着自己的胳膊把自己带出了蛋糕店。
    进入主干道，车流和人明显比刚刚多了很多。
    暖黄色的路灯隔二十几米就有一个，两侧的很多商铺还开着，各种灯牌车灯的光交杂在一起，让人觉得热闹却又孤独。
    路川身边的人快了他半个身位，不知道是忘了还是怎么，右手还握在他的小臂上没放。
    于朝没放，他自然不会提醒。
    走在前面的于朝不知道路川在看他。
    他眉心轻皱，突然觉得有些喘不上来气。
    刚推开蛋糕房的玻璃门出来的时候，右侧肋骨下方又是突然的一下刺痛。
    这地方疼的有半个多月了，应该是哪里出了问题。
    但于朝突然就不太想看了。
    晚上刚收到袁倩的消息时他还在想袁倩是不是真的有事情没办法跟他去医院，或者只是单纯地觉得麻烦不想去。
    但刚在蛋糕店里听到袁倩的那些话他终于肯定不是这样的，不是他想的任何一种可能。
    袁倩只是对他的事根本没上心而已。
    这事实……让于朝有些无法接受。
    他甚至可以接受袁倩，袁立德，所有袁家人不喜欢他，讨厌他，不愿意管他，但无法接受对他们来说，他于朝真的像是一个陌生人，在他们心里的位置连一个同事的孩子，一个乖巧的学生，一个邻居的弟弟都不如。
    是不是社会新闻上一个无辜孩子的去世都比他于朝死了更能让他们伤心。
    于朝拉着书包带的手松了去摸裤兜，他记得出网吧的时候是把烟盒揣起来了的。
    然而他掏了一半的手被身后两步上前的人按住。
    天气热，于朝的两个袖子都拉到了肘间，裸露在空气里的小臂上突然被覆上暖热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