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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颂记得,江柏洲曾严肃问过他,认不认识自己。
他果断否定,表示自己后来喜欢上人家的。
“阿洲。”
多年不见,江柏洲看他的目光依然满是厌恶。
虽然他早料到会是如此,但真的触碰到还是心头一恸,不由攥紧了拐杖。
江柏洲自始至终没有正眼看陆藤一眼,审视的目光敛着冰晶一点点落在愕然愣在原地的元颂身上,那么好看的眼睛,带笑的时候特别温柔,现在,让人不寒而立。
元颂不是故意要骗人的,一则是知道对方忌讳过去的事儿,不可能让相关的人接近自己添堵;二则是最重要的,他不想窥探别人的伤口让人难堪。江柏洲骄傲又爱面子,如果可以,他选择永远都装不知道。
“走吧。”
良久,就在元颂以为江柏洲会发脾气时,对方却淡淡开口说了轻飘飘的两个字,听着就凉进了心里。
陆藤的影子被江柏洲踩在脚下,光是虚幻的接触就让他如芒在背,如果不是在元颂惊慌的眼睛里找到了点理智,此刻只怕他维持不了伪装的体面。
元颂让他着实震惊,犹如当头棒喝。
各种复杂的情绪绕在心头,勒得他几欲发作,沉重的脚步使劲往上提都兜不住沉甸甸的心情。
元颂狠狠瞪了眼在一旁隔岸观火的恶人,一路小跑追上人坐电梯下楼。
江柏洲没有当场发作,这完全不符合陆藤对他之前的认知。
明明他曾对自己说过最恨人别有用心的接近、不依不饶的纠缠。
元颂明明犯了跟自己一样的忌讳,为什么江柏洲就能对他那么宽容呢。
拐杖沉闷地磕在地板上,如同无声质问,却久久得不到回响。
从电梯到停车场一段不长不短的距离,元颂急出一身冷汗,西装外套敞开,里面的白衬衣上斑驳点点。
江柏洲打开车门坐进驾驶位之后,一个回手用力拉上车门。
元颂站在副驾的窗外,摁着把手拉了几下都没能开门。
他终于反应过来,江柏洲这是没打算带他走,果然生气了。
元颂尴尬站在原地,眼睛茫然盯着车窗试图跟江柏洲说话,无奈外面根本什么都看不到,只能跟玻璃上倒映的颓然面容面面相觑。
车窗玻璃缓缓而下,元颂从一点点扩大的视野里准确对上江柏洲阴郁的眼神。
“我没记错的话,你几次三番都说不认识我。”
如果不是跟元颂度过了一段美好的时光,江柏洲不会忍到现在只有俩个人时才质问他。不管什么时候,他都想维持自己和元颂的体面。
意识到这点,他竟觉得有点好笑。
从什么时候起,元颂在自己心中这么重要了?
全心全意付出对别人好,悄无声息占领别人的心,就在别人都把他要当成自己人时,却发现对方可能别有用心。
原来那么干净纯粹的眼睛也会骗人。
“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邀请你去我家吃饭那天就想说的,我……”
其实元颂知道跟人交心得坦白,所以他虽然害怕告知对方自己知道人家的“黑历史”,但还是想过主动交代。
也不是说后来再没有机会,只是他的潜意识就没有多少积极性,没人愿意展示自己的狼狈,江柏洲更甚,尤其还在他的“小粉丝”面前。
元颂至今还记得江柏洲因为车祸被警察带去盘查的样子。
那天他跟着二哥去警局给某位领导送案件材料,江柏洲的律师陪他坐在走廊休息区。
当时他穿着校服,左胸口还绣着自己的名字“江柏洲”。
国际一中的风云人物,物理小天才,跟学校里的人提起名字,无人不夸口称赞。
如今随着少年瑟缩的颓然,连名字的绯色刺绣都显得黯然。
十八岁以前的江柏洲挺拔出尘,阳光爽朗,远远走来总是笑得纤尘不染。用现在的话说就是长得非常治愈。
自从进校,每年招生宣传片的形象代表都是他,饶是元颂小他四岁,甚至不在一个院区都知道他是耀眼所在。
如今,酷拽毒舌的顶流身上,一点当时的影子都看不到了。
元颂知道,是他自己抹去了当年的纯真与柔软,给自己穿上了僵硬的保护壳。
可他还是会心疼当年深陷泥淖的江柏洲,懊悔没有给他一个鼓励的拥抱,没有在对方人生的至暗时刻更勇敢一些。
再往前追溯,其实他们渊源很深,只是江柏洲不记得。
“以前我就很好奇你为什么会喜欢我?”江柏洲靠着柔软的椅背用力闭了下眼睛,再睁开时嘴角挂了漫不经心的笑,“现在似乎明白了。你可能喜欢当年的我,但我早就不是当年的自己。我的心软和躲闪养出了一个陆藤那样的疯子,所以,不会再养第二个‘怪物。’”
也许是气昏了头,也许痛恨元颂欺骗自己,又或许不想看到见证当年丑事的人,他几乎没有犹豫,就一刀切将元颂和陆藤划到同一个国度。
他能容忍元颂之前的纠缠试探,并差点发展成真正的恋爱关系,多半是因为对方那张太有欺骗性的脸。
元颂不知道,他是下了多大决心才决定重新尝试谈感情,可对方并没有足够坦诚,甚至不知道还瞒着自己多少事。
“柏哥。”元颂已经好多年没有哭过,此时还未开口已先红了眼眶,声音沙哑又颤抖,“你可以责怪我骗你,但请不要把我看成和陆藤是一样的人,我跟他不一样,我从没有想过伤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