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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分别多年,早已不是从前的亲密关系,又被冠上了上下属的名头,关系自然疏远许多。这是七年来,他们二人公事以外的第一次相处,多少显得有些无措和僵硬。
许久没人说话,最后沈珩目视前方,波澜不惊地开了口。
“睡一会儿,十分钟就到。”
“...好。”
车内很安静,两人都不是话多的人,各自心结深重,宛若平静海面下暗藏的无尽汹涌波涛。
沈珩的车开得很平稳,梁瑄苍白的脸被飞驰的霓虹灯映得一明一暗,他清秀的眉峰微微蹙着,右手从大衣两襟中间伸了进去,用尖削的指节轻轻推揉。
白天还有工作分散注意力,一到夜晚,胃疼显得格外难捱。
中午吃了员工餐,只咬了几口清淡软烂的蔬菜罢了,下午就吐了两三次。胃里早就空空如也,胃酸腐蚀着胃壁,像是被辣椒水灼伤伤口的刺痛。
梁瑄用力揉了揉,心中难眠烦闷。
不知道这次的肠胃炎要多久才能好,这痛实在是让他有些受不住了。
路遇颠簸,车里有些憋闷,梁瑄额头靠着窗,用玻璃的凉意驱散头脑的浑噩,希望能将反胃感压下去几分。
可胃里还是不断地翻搅着,像是有人抓着他的胃上下颠倒。
他喉头微颤,死死抿着嘴唇,青白的手指互相绞着,全身都用上了力,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
千万别吐在沈珩的车里。
沈珩余光瞥见梁瑄绷得微微发颤的身体,以为他还是晕车了,于是慢慢靠边停了车。
“到了?”
梁瑄被胃疼和眩晕折磨的声音瘫软,吐字含混。
“就在前面,走走就到。”
梁瑄昏沉地点头,解开安全带,拉开车门,一个踉跄,险些倒在地上。他用手抵着路边冷冰冰的电线杆,眼前一阵阵黑雾驱不散,他大口喘息着,口罩一呼一吸,几乎要贴在梁瑄巴掌大的脸上。
沈珩停好车后,看见梁瑄摇摇晃晃地弓身站着,心里本能一紧,快步朝他走去。
“梁瑄!”
梁瑄耳畔嗡嗡作响,没有听清沈珩话里的担忧和急切,他稍微扯下口罩,露出秀挺的鼻子,却扭脸避开了沈珩的触碰,不想让他看到自己惨白的脸色。
沈珩扶着梁瑄的手就这样被丢在了风里。
他双手悬在空中,慢慢攥成了拳。
“...那好,我先进去。”
梁瑄听见沈珩微凉的语气,还有离开的脚步声,才脱力地倚靠在电线杆旁,完全扯开了口罩,露出惨白的嘴唇和满脸的虚汗。
他胸口虚弱地一起一伏,忽得倒吸一口,身体猛地下压,蹲着吐出了两口水,混杂其中的胃液灼烧得他食道隐隐作痛。
他费力地咳嗽两声,有些厌烦地把脸埋在了膝盖里。m039;m嚯g e氵夭艹冫欠
蓦地,一声苦笑从梁瑄的臂弯中溢出来。
颠沛流离的生活,没能让他自怨自艾,可不过见到沈珩两天,他自我构筑的坚强壁垒就碎成了废墟。
夜风吹过梁瑄微红的眼尾,扫过他单薄的肩背,让在路灯下蜷缩的人看着格外狼狈。
可梁瑄没有放任自己沉溺失落太久。
与绝望的对峙,他不愿意投降。
梁瑄轻轻吸了吸鼻子,慢慢抬起头。
头顶的路灯宛若一束橙色聚光灯,点亮了这方寸舞台,他抱着膝盖坐在光芒中心。
面前,是冷空气中飞舞的细小尘埃,宛如夜风以天地为舞台,为他炽热一舞。
梁瑄苍白的唇弯了弯,伸出指尖,去触碰那自由与热烈。
艺术家的灵魂,不会被世俗困苦所束缚。
无论在哪里,都能找到与之共鸣的奔放自由。
他攥了一把尘埃,宛若掌心躺着闪烁的碎钻。
梁瑄抿着唇笑了,下意识地去找沈珩,转头却看见身后‘三和粥铺’的招牌,缠绕着红色小灯,在夜幕里一闪一闪的。
而招牌下的落地玻璃窗干净透亮,沈珩就坐在长桌前,静静地看着他。
第9章
三和粥店是一家老字号,几乎与思源同时代发家。
店里装潢古朴,没什么多余的奢侈雕花,普通的木凳长桌被擦得铮亮。
梁瑄进来时,沈珩正拿着菜单要选粥品。
不同于现代快餐的多种类、快食速,这家店只卖八种粥,据说是从明清时代宫廷传下来的御厨秘方。
宣传总有夸张的成分在里面,沈珩深谙此道,不会非要跟个愣头青似的打破砂锅问到底,也没抱着一品珍馐的心情期待。
本想随便选两碗用来饱腹,可看着梁瑄实在苍白的脸色,他打开手机,把八种粥食材的药用功效都查了一遍,筛选几次,最后慎重下了单。
虽然几近深夜,但店里的人倒是很多。
情侣结伴出行夜宵,公司打工人外出吃饭,富贵闲人深夜体验人生,倒也坐满了几桌。
其他桌似乎都有说不完的话题,政治金融娱乐教育应有尽有,仿佛就是大型三次元微博现场直播。
反观平日谈生意口若悬河的梁瑄和沈珩两人,除了对坐喝热水,就是抬腕看手表。
真在意时间,谁也不会去一个慢煮粥店来进餐,成年人的欲盖弥彰,有时候显得比孩童还幼稚。
“你...”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