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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男人的话,莫嫌不安绞缠的十指勐一下顿住,脑子轰然一片空白。
    ……到底,是来了么?
    他战战兢兢等了这么久,一直等着刀落下的那一刻,可是真的到了这一刻,他却发现他只想当只鸵鸟,他害怕面对,也不敢面对。
    “为什么怕我?”
    褚瑴自认不是个容易让人亲近的人,可是能怕他怕到一句话就吓白了脸的到目前可能就眼前这个男孩子了,家里的那些孩子与他年纪相近的自小便因着辈分的缘故,在他跟前向来是注意言行举止,年纪差得远的虽规矩但也谈不上这般畏惧,只这个孩子,自第一次见就怕自己,即便有了那样一层亲密的关系,也还是跟当初第一次见自己一样。
    听着他的话,莫嫌有一瞬的懵,他以为他会直奔主题,可男人却问了这样一个莫名的问题。
    看着男孩子的茫然,褚瑴眉峰微一动,“怕我么?”
    “……”莫嫌张了张嘴,哑然以对。
    就算看不见对面的男人,可他到底没有勇气当着男人的面,否认这显而易见的事实。
    看着抬头望了他一眼又迅速垂下头的男孩子,那双澄净到能照出世间一切丑恶的眼中茫然一闪而过,褚瑴忍不住摇摇头,换了个话题,“孩子的事,你有什么打算?”
    明知故问这种事,他自小就不会做,现在做起来也不熟练。
    莫嫌深吸一口气,“我……”
    没等他鼓起勇气说完,褚瑴便截断了他的话。
    “作为孩子的父亲,从法律角度而言,孩子的抚养权有一半是属于我的,对不对?”
    如果刚才男人说谈谈,莫嫌还只是惊吓,他知道这是迟早的事情,做了这么多时间的心理建设,即便是害怕心里至少还有底。
    可现在,男人任何铺垫都没有的一句话炸响在他耳际,就像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近距离爆炸的炮弹,让他几乎失聪。
    “——不……不是,”他甚至都没来得及思考,就下意识的矢口否认。
    “不是什么?孩子不是我的,还是他的抚养权不属于我?”相较于他的慌乱,男人的泰然显得越发让人心慌意乱。
    莫嫌的耳膜都几乎被剧烈的心跳震聋,嗡嗡的闷响一直回绕,男人的话他甚至都没有听清楚,他抬手想要压一压剧烈的心跳,又想捂一捂嗡嗡作响的耳朵,但抖得厉害的手抬到一半他又颓然的放下。
    自小的环境逼得他不能争强好胜,不能随心所欲,后来更复杂的人和事逼得他学会若无其事,甚至是逃避。
    但现实却告诉他,不管是装得若无其事还是逃避,该面对的始终要面对。
    这个人能在soweto那样的地方找到他,他竟还企图能瞒住孩子的身世……
    他深吸了一口气,气音听起来就像哽咽,他浑身都哆嗦,试了两次才勉强能开口,“……对不起,”
    “为什么道歉?”他知道这孩子的性格,也知道这些日子他在害怕什么。
    低头垂眸的男孩子这一次抬头对着他,像是失去所有希望之后的坦然,也像是丢掉最后顾忌的平静,“因为没有得到您的准许就私自决定留下这个孩子,抱歉,就如您所说,作为孩子的……父亲,您有一半的决定权,但我没有征询您的意见就擅自让他来到了这个世界……”
    他的出生就是一个惨痛的教训,可是现在他却将这个血泪交加的教训延续到了他的孩子身上,历史再一次重演,可这一次,却是他亲自种下的因。
    在这之前,他只顾着想要给自己在这个世界找一个支点,只想着孩子是无辜的,却从来没有想过,原来他竟然亲手仿造自己的身世再度炮制了另一个”原罪”。
    母亲一生自责,都是因为她当年的自私,才让他一直生活在种种非议之下。
    甚至直至今日,他所遭受的一切,都跟他的出生脱不了干系。
    他没有将自己的不幸归罪于谁,他也没有怪当年那般孤立无援的母亲选择生下他,他只是在绝望的时候偷偷奢望,如果当年他没有来到这个世界,是不是所有的一切都会不一样?母亲是不是也不会被逼到绝境?是不是也不会早早亡故?他是不是……也不会这样孤独又绝望的在人世间艰难挣扎?
    “……如果您……能、能承认他……,”他有些难以启齿,但想到男人主动提及,他还是抱着一丝奢望,“您……能不能接受他……”
    除了母亲,当年他的出生没有得到任何人的承认和接纳。
    当初知道有了孩子之后,他没想让任何人知道他的存在,因为这也是个跟他一样的孩子,不会被承认也不会被接纳,他想既然这样,不如就让他的存在悄无声息,不用让任何人知道,也就不必受那些异样的眼光,可到底是他的奢望。
    可事到如今,褚先生的话又似乎给了他一些虚无缥缈的希望……
    男人听到这小心翼翼的请求,几乎要用手去按压着眉头才不至于让自己蹙紧眉心,他多少知道一些关于这个孩子身世的过往,作为一个外人,他无意对他人的家务事发表太多看法和意见。
    男人起身,走到他面前,看着忐忑不安的男孩子,抬手轻抚了抚他的发心,“从你生下他的那一刻我便承认了他。”既然承认,自然接受。
    第八章 悲悯底色
    “打掉这个孩子,我带你离开,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都可以,以后甩开这些纷扰,再也不跟他们搅合这些肮脏好不好?”男人颤抖的手捧着女人苍白的脸,他身体的振幅连带着女人的身体都跟着哆嗦,男人赤红的眼眶里,似乎那深棕色的虹膜都爬上了血丝,“一开始就错了,现在我们一起去把这个错误结束,然后一切都重新开始,从零开始,好不好?苏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