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则川站定在监控间门口。唯一的光源在他身后，为军服利落的轮廓渡上柔光。
    “想通了？”他勾唇道，“出来吧，你还是第一个在这里睡着的人。”
    星舰监控间设有声波仪，无时无刻不在投放压抑的声波。成涟丝毫未受影响，让白则川起了疑心。
    至于为什么……大抵是修真之人聚灵洗髓，已经能屏蔽声波对精神的影响了。
    成涟跟着他走到光明下。
    外面无疑是明亮的。处处是灯光，冰冷的金属墙壁连接高透落地窗，窗外即是星河璀璨。
    璀璨后是令人心悸的虚无。
    “我查了地星。那是一颗荒废百年的星球，人类灭绝于丧尸病毒。丧尸病毒在联盟中枢早已不是绝症，如果他们坚持得再久一些，是可以救回来的。”他的语气有些可惜。
    “你看起来没到百岁。不要在我面前撒谎，小妹妹。”
    白则川说得顺畅，其实心中沉浮不定。他不是没有测谎的技术，也对她使用过，答案是没问题。
    开玩笑，寂灭的星球能突然生出活人？一个没有改造过的自然人，能冲破圣地白兰号的重重禁制，还说自己什么也不知道？
    白则川更觉得她危险了。能躲过顶阶测谎仪的测定，她的精神力远超那些所谓联盟精英。
    让她多活几天，比让她马上死去，似乎要更有意思。他想。
    成涟不知道白则川给她加了那么多戏。如果知道，她一定要敲开星盗团长的脑壳，把稀奇古怪的阴谋论全都挖出来。
    “你去过第三星系吗？”她问。
    她对星际了解不多，白则川寥寥提过几句，被她用在了这里。
    果不其然，白则川听见这四个字，立刻流露出不悦的神色。他的手指收紧又放开，金属摩擦间，竟有火花零星散落。
    “看来你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白则川道，“文明落后，消息闭塞？第三星系成立不过二十年，极其隐秘，你从何得知？”
    在他的时空，星系并非用数字连贯排序。原本的第三星系在万年前陨灭，新划分的鲜有人知。
    原因无他，第三星系是亡命之徒的游乐场，能在那里立足的都是极端疯狂的人。
    白则川垂眸凝视疯子给他连接的机械肢，觉得自己也可以算是第三星系走出来的疯子。
    给残疾者使用J时G机械肢很普遍。但为了改造强大，砍去原本的器官，白则川到现在也无法接受。
    “在软件上看到的，叫妙手天音。我想你的星舰里也有这么一个软件，搜一下就知道了。”成涟眨了眨眼睛，琥珀色瞳孔闪烁狡黠的光。
    白则川想也没想：“没有。”
    成涟晃动食指：“一定有。”
    经过据理力争，在白则川严密监视下，成涟在控制光表的角落找到了熟悉的图标。
    白则川困惑道：“什么时候有的，难道是系统病毒？”
    “一直都有，只是你没发现。”她说，“它很有意思的，嗯……等你发现了，肯定会乐在其中。”
    毕竟“Tequila”的收藏夹到达了三位数，冲浪强度可见一斑。
    白则川的目光不自觉带上了审视的色彩：“你为什么知道这些？莫非你潜入星舰，是为了在系统里投放病毒？”
    “……”成涟哑口无言。
    但凡她晚一些来，也够白则川自己找到“妙手天音”，然后与队友们认识了。
    可现在的白则川浑然不知。他谨慎直锐，阴鸷多疑，成涟无法迅速取得他的信任。
    幸而，雀一急匆匆的身影打破了她尴尬的处境。
    “长官，”雀一气吁吁地扶着膝盖，军装垫肩歪斜着，“控制系统失灵了，前方空间扭曲，我们正被吸引着往中心靠拢！”
    成涟眼睛亮了亮，她觉得这是好机会，说不定能脱离这个位面。
    白则川把她的反应看在眼里，视线冷冷地压下去，一把将她的手腕拎起。
    成涟脚下一滑，手腕被机械结构勒得生疼。
    “我改主意了。”白则川说，“还是让你消失吧。就现在。”
    第67章
    “还是让你消失吧。就现在。”
    成涟木然望着白则川,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了危险的杀意。如冰如刀，冷冽寒凉。
    她没有害怕。
    大概有点难过，也没有很难过,成涟也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总之，她的反应十分平静。
    白则川挑眉道：“你怎么不求饶？若是说点好听的,我未必不会放过你,毕竟地板刚清理过，下面人也不想重新打扫。”
    在他眼里，面前的少女毫无战斗力,纤细白皙得像枝头梨花,听见自己即将丧命，精神应该会全线崩溃。
    “消不消失不重要。”她说,“如果觉得是我导致了系统失灵,出于大局考虑,你应该要留着我,而不是同归于尽。”
    白则川只是笑笑,不置可否。
    成涟接着道：“你如果非要灭了我也没事,有安乐死吗？你不怕疼我还怕疼,我不想被枪轰。”
    成涟不知道如何脱离现在的位面。如果死亡是一种方式,那么她愿意试一试。
    白则川仿佛听见了什么笑话，笑得肩膀都颤动起来。那双深黑的眼眸也若窗外星河后的虚无,叫人看不清边际。
    “太麻烦了。你觉得为了一个间谍，至于这么大费周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