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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寻月棠回来不久,出门采买菜蔬的二人也回了店,进厨房发现人已回来,便坐定择菜开始问东问西。
    陈婶子知道得更少些,起手先问了句:“月棠,昨日王爷在我们这爿小店里默立恁久,到底是咋了?”
    寻月棠尚未答话,阿双先替她答了:“那谢沣将军与月棠是旧相识,又曾在登州共处几月,关系自是非同一般。我昨日在人群里便听人说了,那伙子泼皮后头的主家是望京楼。望京楼你们知道吧?州牧田大人的小舅子开的。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昨日若无谢将军,咱们定要吃个哑巴亏了。”
    这话说得完备,既解了陈婶子的惑,也告诉了寻月棠昨日滋事因由。
    提起这个,寻月棠才发觉自己当真是昏了头,居然尚未弄清楚事情原委,便就沉浸在故人相见的喜悦里不能自拔,身为个生意人,这着实是不应该。
    “我与三哥就是阿双所说关系。”她笑笑,看向陈婶子。
    “可是......”阿双话头一转,“我如何觉得,我理解的你俩的关系,与你俩真正的关系又有不同?”
    这话,寻月棠便听不懂了,“阿双,你说什么?”
    “月棠你昨儿彻夜不归,可是与谢将军待在一处?”
    “是啊。”
    寻月棠这话一出,阿双与陈婶子对视一眼,眼神都暧昧了起来。
    陈婶子掂量半天,掏心掏肺地说了句:“阿棠,婶子是当真将你看做自家人才这样说的,若说得不称你心意,也多担待些。女子还是要学会保护自个儿,须知上赶着的不是买卖,莫要被眼前的恩惠牵着鼻子走,这一生且还长呢。”
    “婶子,”寻月棠听懂了陈婶子的话,登时红了脸,“您说什么呢?”
    她哭笑不得,将昨日里发生的事儿原原本本说了,着重提了她与狼牙在帐中安眠整宿,三哥在帐外值守一夜的事儿。
    “要按这么说的话,”陈婶子啧啧称奇,“咱们这个王爷,倒真是值得人敬重。”
    “那是自然,”阿双帮腔,“我干爹干娘俱是顶顶好的人,谢将军便是她二人看着长大的,说是千里挑一尚不足以赞他。”
    “狼牙大约要在我们这里住几日,”寻月棠又嘱咐,“若你们害怕,我便拴住它。”
    二人俱表示无妨,既是将军的宝贝,也不好在这小店受屈。
    “我瞧着明宗似是有些怕。”寻月棠道。
    陈婶子道:“他小时候也曾喜欢狗的,大约是认成了狼,才会害怕。左右他也少入内院,不碍事的。”
    三人围着厨房,又是一通忙碌。
    羊肉是贵肉,由于今日天气不好,肉就贵上加贵,这样的肉决计不可辜负,寻月棠做泡馍时可是十二分的用心。
    羊骨汤是昨儿配好,阿双晚上瞧着火炖的,肉是今儿新炖。做羊肉泡馍,骨、肉便就得分开炖煮。泡馍的馍,长了个普通面饼样子,实则也有讲究,乃是一个二两的饦饦馍,由九分发面、一分死面揉在一起烙成。
    不久到了晌食的点儿,“今日天寒,特供羊肉泡馍”的牌子已支了出去,一上客便有人点这个。
    阿双循着寻月棠的嘱咐,问食客:“请问馍是帮客人掰好,还是客人自己掰?”
    得到的答复并不太相同,有的食客觉得自己付钱吃饭,哪儿有自己动手做吃食的道理、又或是觉得第一次吃并不知道这个馍掰成多大,就选择“请店家帮忙”。
    掰馍确实也是个挺受累的活计,听闻有大师第一次掰馍掰了一刻钟不止,手指都掰出血了,若是不需自己掰,那这顿饭就吃得是格外轻松了。
    另外的食客想法就是完全相反的了——还有这样新鲜的事儿?拿来,我自己掰。
    这些自己掰好了的馍,就会用青瓷碗盛着带去后厨煮。
    寻月棠就守在灶边,每收到一份,就会在锅里添上羊骨、羊肉原汤,稍稍兑上些清水,点盐调调味,后将大片羊肉、粉丝、黄花菜、木耳与掰好的小粒馍一道入锅去煮,待到肉片煮热,馍也吸满汤汁后点上明油便能出锅。
    如此说来,这羊肉泡馍其实是非常注重食客与店家交流的一样吃食,设个窗口、柜台之类的来做才最好,不过寻月棠也不打算长期做这个,自然不会做这样改动。
    等她煮好,阿双便端着食案上了前堂。
    方一进门,便有鼻子尖的食客探着头到处寻,“嚯,这是什么样的吃食香味如此霸道?是羊肉吗?该是羊肉汤!”
    “客人猜对了,”阿双将食案放下。
    见大家如此猜测,那个已吃到羊肉泡馍的食客连胸脯都挺了挺,似是在说:外头都出了新布告,自然要跟着尝上一尝的!我就是那懂行情、知美味的第一人。
    再低头看自己眼前的一个海碗,便见碗里是红褐颜色的厚羊肉片,片数还不算少,刚刚还在觉得这新菜是不是太贵了,如今看来定价还是合理。
    肉片下头半掩的是白白亮亮的粉丝、细细碎碎的白馍、橙黄颜色的黄花菜和黑色木耳,边沿处晃着肉汤,视之微微发白、嗅之醇香浓郁。
    食客又低下头猛地嗅了一下,不得不说这样的嗅觉刺激便比旁人受到的要更直接、更汹涌,仅这一下,便足够人发馋了。
    很奇怪,这样的饭食本应用勺,但店家却只供应了筷子,他虽不解,却也等不得再递餐具了,提起筷子扶着碗,从馍开始吃,这馍虽细碎,却并不烂不散,吃到口里仍余一丝柔韧与劲道,此刻已浸满了足足的汤汁,舌尖、齿尖一道发力一压便能咽下,粉丝滑溜溜直往喉头跑,黄花、木耳脆生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