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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婵连动都没动一下。
    崔钰连忙拽了拽丁香玉的袖子,“你还不快去问问!”
    “啊,是,是。”丁香玉临危受命,徘徊到薛婵身边,“这是......怎么了?”
    “没事。”薛婵垂下眼,“今夜天气不错,我睡屋顶。”
    话音未落,她反手往饭桌上一搭竟然就这么翻上了屋顶,枕着手臂躺了下来。
    丁香玉瞠目结舌,回过头询问的目光看向崔钰:这我还上去问吗?
    崔钰急得转了两圈,妻夫两个,本来就是床头吵架床尾和,可这两个今夜分房睡了,这还怎么和?
    崔杏看着这俩人着急的样子,笑道:“急什么,我倒是觉得这样正好。”
    “哥。”崔钰蹙起眉心,“我怎么觉着你好似幸灾乐祸似的。”
    崔杏唇边的笑意淡了淡,“是啊,我自然要幸灾乐祸,她们两个掰了我岂不坐享渔翁之利?”
    “你!”崔钰立刻便信了,他捏了捏拳,“早知你是这般......”
    崔钰张了张口,后面的话终究是没有说,气冲冲地回房去了。
    崔杏一个人坐在院子里,浅浅勾了勾唇,便是崔钰不说,他也知道他想说什么,左不过是,他这样的人,为什么要救他回来?
    再难听些,不过是觉得他妓子本分,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见崔钰进屋,丁香玉也转身回了房,崔杏轻喝了一口气,独自一人坐在屋檐下,他抬头寂寂地看着天空,连月亮都那样高那样远。
    偷得几日喘气的机会,崔杏想,他是该走了。
    崔杏把自己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拿出来,放在崔钰的窗台底下,正要迈出门时,一个身影突然将他拦了下来。
    崔杏一愣,对上那双清冷的眼瞳,才想起屋顶上还有一个人。
    “去哪儿?”
    崔杏扯了扯嘴角,“我......我出去走走。”
    薛婵的目光落在窗台上那些财物上,崔杏抿了抿唇,不自在道:“怎么了?难道我去哪里还需要跟你报备?我这人做妓做惯了,夜里就是睡不着,想出去偷腥呢。”
    他说得自嘲,薛婵面色却没有什么变化。
    沉默了一瞬,薛婵道:“我以为你该知道,当日我拒绝你,与你的身份并无半点干系。”
    崔杏咽了咽口水,似乎是在惊讶于薛婵的这个解释。
    一股莫大的难过涌上崔杏心头,他是想好好活着的,他这一辈子从小就盼着能够出青楼,年纪轻些的时候,成日做梦家里人会不会来接他?她们一定万分愧疚,等来接他的那日,他一定要好好发顿脾气。
    后来这个念想没有了,崔杏开始盼,万一哪个恩客喜欢了他,动了那么一点点的真心呢?万一就赎走了他呢?
    这个念想,崔杏一直揣到出了云州,而他年纪也确实大了的时候,才烟消云散。
    来到龙首镇没有多久就遇上了洪水,他竟然就这么轻易地出了青楼。
    不是谁来带他走,而是他再一次被抛弃了。
    以前崔杏做梦都想出青楼,可是真正出了,他竟然不知道自己活着是为了什么。
    这辈子他遇上唯一不求回报对他好的人,就只有一个薛婵。
    即便她的好是平均的,她对青楼里的人人都很好,就连牡丹那样难缠的性子她也从不记恨。
    但是崔杏觉得够了,他这样的人,是不配求什么独一无二的。
    四目相对,是崔杏先错开了眼。
    “我后来知道了。”他道,“我看你对裴郎君也是那般,多多少少也想通了些。”
    薛婵深吸了一口气,她今日真的觉得很糟心,莫名其妙地糟心,但是她觉得该说的话还是要说清楚的。
    “你想通的不对,崔杏。”薛婵道,“人这一辈子,不能为了谁活着,也不能靠着谁活,这个道理你不懂,裴砚宁也不明白。我教你读书,不是为了让你吟风弄月几句,去搏哪个女子的喜欢,而是想你明理,想你明白天下苦难很多,好物也很多,你现在还年轻,以后还有几十年的路要走,难道这几十年,你也要借着别人对你的一点垂怜去活吗?你为何不想想自己,究竟想要什么?”
    崔杏怔了怔,一时没回味过薛婵的话来,“可我只是一个妓啊......”
    “那又如何?”薛婵道,“你至少自食其力,至少通过这个得了许多左右逢源的本事,比那些去偷去抢的人不知强了多少。那些偷东西、抢东西的,还大都是些手脚健全的女子,你比那么多的女子都要强。”
    “我...我比女人还要厉害的吗?”崔杏不自信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去把你的银子拿着,然后好好想想自己有没有什么很想做的事,想好了再来告诉我。”薛婵道。
    崔杏懵然地回头,慢吞吞将自己放下的钱财又收了回去。
    在院子里站了半天,崔钰的房门又开了,探出半张小脸,“哥,怎么不进来睡?生我气了吗?”
    崔杏忽然有些想笑,他回头看向薛婵的位置,想说一声谢谢,可是原来的地方空无一人,再回头她不知什么时候又上了屋顶去。
    崔杏摇了摇头,“没有生气。”
    “快进来罢。”崔钰过来牵他的手。
    门又关上了,院子里安静下来,远远地,薛婵听见蝉鸣。
    黑漆漆的夜里,裴砚宁睁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