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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剑戟森森,戾气腾腾,剑戟森森,耀眼光华如雪练,戾气腾腾,低徊反仰连环踢,那一个穷追猛打,这一个以退伺机,乾坤袋遮天蔽月,掷烛星火焚烧,符咒天女洒花,掀炉灰飞烟灭,这一个当胸狠刺,那一个虎掏后心,躲过的再世为人,撞着的碧落黄泉,正是降妖女相遇心机汉,对手棋逢对手。
    总要有个高低结果,数回合后,冯春手腕发软,唇舌干燥,热汗湿透背脊,虚晃一招退到廊前,杏眼圆睁,怒喝道:“你到底是人是鬼?”
    潘衍也停步,面无表情地看她,冷冷道:“不是你的阿弟么?”
    冯春气极反笑:“我的阿弟不懂学问、不会武功、吃喝玩乐倒样样在行。你虽与他同样的皮囊,但决计不是他。”
    潘衍往踏垛上一坐,还未平喘,这副躯体太虚了,若是从前,两三招即可要人命,何须与冯春缠斗这般久。
    他打算开诚布公:“我乃司礼监掌印太监陆琛,死于天顺三年一场皇权争斗中,亡魂穿梭后世,人间已形同炼狱,此叛乱因我而起,也需我来拨乱反正,还世道清明。不知怎地上了你阿弟的身,天意如此,非我人为。”顿了顿,嗓音嘲讽:“若有得选,我直接上那小皇帝的身,何需大费这般周章!”
    冯春半信半疑,但观如今,魑魅魍魉在人间出没日渐增多,这是天下大乱之先兆。
    正可谓:天反时为灾,地反物为妖,民反德为乱,乱则妖灾生。左传
    她思忖半晌,问道:“你何时上我阿弟身的?”
    “从昏迷苏醒之刻起。”
    冯春想起那枚金丹,神情大变,倏得拔剑指他:“你可是牛腰山上的九尾狐妖?再不滚蛋,莫怪我收你肉身。”
    “你方才又是符咒又是乾坤袋,连降妖剑都使出来,我不好端端的。”潘衍摇头笑起来:“提起那红狐狸?若不是有个禅僧阻止,我早早把它皮剥了换钱。”
    “禅僧?”冯春微愕:“法名可是明月?”
    “你认得他?”潘衍反问,果然佛法一家门。
    冯春并不答,只是插剑入鞘,转身回到房中,洗漱更衣,上床去搂巧姐儿,巧姐儿睡得小脸通红,下意识地往她怀里钻,娇软的一团是暖热的,她的心也瞬间柔软起来,却是了无睡意,翻身而起点亮烛台,走到窗前拿针线笸箩,抬眼见潘衍还坐在踏垛上,仰首望月不晓在想什么,此刻冯春的思绪乱成一团麻线,想起不争气的阿弟,觉得换了倒好,否则日后不晓还怎样祸害她,但看着那熟悉的身影驻进陌生魂魄,又百般滋味难喻,这终究不是潘衍了。
    掌印大太监,那是什么鬼!
    潘衍开始思考怎么赚盘缠上京。说来十分可笑,他从前挥金如土,极尽奢侈之能事,何曾为碎银几两筹谋过,如今却不得不折腰,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他把有字迹的纸张递给冯春:“我见酒行有贩卖豆酒、细花烧酒、三白酒还有金华酒和徽州干白,每日买客熙攘,收益颇丰,我这有两条酿酒方子,酿成耗时短,却成色醇浓,香味亦足,麻烦你买材料来,再放在茶馆售卖,应能大赚一笔。”
    冯春接过展看,一道松花酒,恰牛腰山马尾松逢最后花时,得粉还算容易,细挫后用绢袋包系,搁进白酒里浸十数日即可成。
    另一道酿艺要复杂很多,需的材料更细杂,花费银子也多,若是赔了不赚,这手头可谓雪上加霜。
    潘衍看透她犹疑不定的心思,冷笑一声:“此乃宫廷玉液酒,乃我亲自创酿,市面不得见,皇帝老儿吃了赞妙,更况贫民百姓。”
    冯春听不得他那倨傲语气,咬牙道:“若是赔了,这些材料钱算你欠我的。”
    用过早饭,秋阳温照,她挎个竹篮子拉巧姐儿去粮行,照潘衍写的方子买足白面黄米绿豆酒曲之类,店里伙计应诺空闲时替她扛到茶馆,她又去花露铺子买了大袋花粉,出来见对面好些农人拿自种养的蔬果禽兽在卖,便买了三钱的羊角葱、四钱的白菜,一尾噼啪乱蹦的黄花鱼,巧姐儿一直跟着她,摸摸额头皆是汗珠,便买了两钱的柿饼给她吃。忽听马蹄哒哒声纷繁杂踏而来,抬头望远,十数将兵骑马驰骋官道,常燕熹率先在前,晴天的风如一卷热浪钻进他袖里,在后背及前胸乱窜涌动,如雄鹰展翅欲飞般,气势磅礴。
    她不及多想,听见身后有人朗朗问:“这不是春娘子么?”回头看还道是谁,竟是在扬州知府内所见的那位术士少年,名号燕十八。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第肆壹章 偶相遇识出端倪 出巧计卖酒赚银
    冯春颇惊奇:“你怎也来到这里?寻人还是访亲?”
    燕十八感觉腰间法剑躁动不安,回道:“我等术士,哪里有妖孽作祟,就去哪里,无居无所,飘泊不定。”
    冯春也笑了:“看你年纪尚轻,怎讲话这般老气。”又问:“我临行时听衙吏说,你在替张夫人解蛊毒,可有成效么?”
    “蛊毒虽除,但心魔难除。”燕十八言辞含糊,不露痕迹地瞟向五六步远处,一个四五岁的女孩儿站在树荫下吃柿子,嘴唇稀黄。
    那女孩儿忽然跑到冯春身后,抱住她的腿,探出小半脸,偷看他。
    法剑震颤愈发凶猛,似要自己拔鞘而出。燕十八用力紧攥住,但凡妖魔鬼怪幻化成人形,无论美丑幼老,总脱不掉那山野邪魅之气,凡人不知觉,却瞒不过他这等有法力的术士,可这女孩儿却干净通透,竟与人无异。他表面波澜不显,只平静地问:“她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