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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修自然地收回手指:“余小姐睡得不甚自在,可有心事?”
    余岚又闭上眼睛,显然不想回答的样子。
    文修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小姐放心,我所为不过是为了报当年的一饭之恩,往后这府里上上下下皆会敬你为主,你好生修养就是。”
    “…至于与你有怨的孙家人,我会帮你一一讨回来。”
    余岚的眼皮动了动,并不是没有反应,对于他知道自己过往的一点也没有感到诧异,一路上匆匆一瞥也能看出这人家业之丰,想查什么花花钱就什么都有了。
    令她心神一动的是本以为再听到“孙家”二字不会再生波澜,但是却没想到这两个字仍旧让她心泛涟漪,心里的怨恨随着这人话落而起,她就知道自己还是在意的,可是对于这个素未谋面的人说的话她却是一个字也不信。
    非亲非故的,仅凭着不知真假的一丝恩情就如此善待她,还扬言要为她讨回公道,她不信。
    余岚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身上还有什么利用价值,索性便不管不顾,随他吧。
    有什么,她都受着。
    就这样她在文府修养了半个月,期间真如主人家所说府中上下侍她如主,未有苛待,衣食住行,样样俱全且精细万分,余岚扪心自问即使在自己家中也没有如此舒坦的时候。
    她还知道了这家主人姓文,单字为修,表字一尘,是个好名字,如这人一样文质彬彬,姱容修态,这是她这半个月以来对文家主的最大印象。
    不过他也有不好的地方,那就是过于啰嗦又烂好心,对自己一日三餐比亲爹亲娘还关心,甚至在看她有些郁郁时,命人送来许多话本诗册,她本是对这些无甚兴致的,但是这人总能在某些地方戳中她的喜好,带给她年轻时爱看的话本,寻来微甜微酸的吃食,种上梨树院景…
    一切的一切竟然妥帖得令她泛起一丝好奇,怎么有人比自己爹娘还会照顾自己。
    左思右想又不动声色的通过周围下人描述后,余岚推测出,也许真的有人就是有天赋于相处中的细枝末节里照顾到别人的方方面面,天生就有令人舒心的本事。
    名叫赴春的小丫鬟急冲冲地跑来,大汗淋漓的同时还喘着气对她说:“老夫人,我们家主让您去往门口。”
    余岚早就从思索中回过神,垂着眼的样子看起来对她说的话没什么兴趣。
    她大喘一口气,把话说完:“…家主说带您去一趟孙府。”
    余岚这才把头抬起来看她,一下子就将对这人的好印象打入谷底,心里止不住地冷笑,这难道是要露出狐狸尾巴了?想利用她和孙家交涉什么吗?
    果然商人重利,从来就没有无缘无故的善意,他这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啊,可惜估计没打听清楚,她就是个被扔出门的没什么用的老婆子罢了。
    余岚眼神渐冷,浑浊的眼睛里再无一丝光晕,她穿着丝绸做的湖绿色常衣,拒绝了梨落递来的披风,一个人率先走出门去。
    明明该是脊背微曲的样子,却挺拔如松,从背影看不见一丝老态,谁又能从她的身后看出这是一个半截身子快要入土的人呢。
    她钻进马车,文修见她穿得单薄,将备用的新毯子奉上:“初春时节还有些冷,小姐穿得少了。”
    余岚推开他的手,端正地坐着:“以我的年纪你当称呼我一声夫人或者婆婆,为何从未见你叫过。”
    文修微顿,将毯子四角叠整齐,浅笑着说:“因为见过夫人年轻时的样子,便有些叫不出口了。”
    年轻的余岚是江都有名的美人,其姿婉约,秀丽天成,也是当年的青年才俊争相求娶的存在。她的眉眼和杜蓉萱有几分相似,文修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她。
    余岚经他这么一说也想起了年轻时候的样子,一时之间有些恍惚。
    云三“吁”的一声将马车停在街角,向着里面的人说道:“家主孙府到了。”
    文修回过神,并没有立即下车,而是掀开车帘,将外面的景象展示给余岚看。
    孙府是江都有名的富商,宅邸自然又大又气派,虽然比不上小西街的富豪,但也是能够到小西街的边角,马车向北行一刻钟就到了。
    但是显示出的情景却是引以为傲的“孙家”门匾四分五裂地躺在地上,下人丫鬟四散,整个府邸竟然乱得不成样子,外面还有指指点点的人,细听之下不难分辨。
    “这孙家怎么成了这个惨样子,诶诶你知道吗?”离得不远处的两个人正说着话。
    其中一个揣着手老神在在,显然是知道。
    他慢悠悠地开口,声音清晰地传进余岚的耳朵。
    “自然是知道的,这孙家啊做的是茶叶生意,一直是江都比较重要的茶商。”
    “这还用你说,这三岁孩子都知道,说重点!”另一个人急了。
    他嫌弃地瞥了眼催他的年轻人:“急什么,重点就在这,沧云记你知道不。”
    “嘶,我想想,是河间府那个比较出名的商号吗?”
    “对,他们家出了两款新茶,一曰红茶,二曰绿茶,都是些既便宜又好喝的茶水,这茶一出世直接抢占了孙家本来的小客户。”
    年轻人:“既是小客户应该不大要紧吧,更何况孙家一向将茶分个三六九等,红茶绿茶既然便宜想来最多只能赚一些平明百姓的钱,威胁不到人孙家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