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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令沂虽与这位祖母见的次数少,但对祖母印象深刻,祖母虽头发已花白但身子骨健朗,只是多了几分淡漠。
她冬日的阳光并没有看上去那般暖和,外面依旧严寒刺骨,沈令沂手里提着一个小暖炉裹紧身上的斗篷往寿康院走去。
一路上下人纷纷行礼避让,沈令沂缓步走在路上,欣赏了会府里的亭台楼阁,不多时已然到了寿康院。
进了院子之后,早有候着的嬷嬷上前行礼恭敬道,“郡主,老夫人还在佛堂,说是您来了让您直接进去。”
沈令沂微微有些惊讶,她记得祖母礼佛的时候不喜有人在场,便是父亲有一次想陪着一起都被拒绝了。
嬷嬷领着她到了门口就停住了脚步,门前的丫鬟得了吩咐打开了门,沈令沂缓步走了进去,身后的门也应声关闭,屋子里有些昏暗,好阳光透过窗子洒了进来,驱散了些许阴冷之感。
沈老夫人跪在蒲团上,手里轻轻敲着木鱼,声音很轻微。
沈令沂并未打扰,走上前在一旁静静站着,她打量了一下佛堂,虽小但胜在干净整洁,一应物件也很齐全,香炉上的香正燃着。
一刻钟后,沈老夫人站了起来,转过身盯着她,即便上了年纪那犀利的眼神依旧能让普通人一震。
沈令沂不紧不慢地行礼问好,低眉道,“见过祖母。”礼仪挑不出半点差错,做足了一个晚辈的姿态。
沈老夫人冷哼了一声,“你耐心倒是挺足的,性子沉稳了不少。若是小时候怕是在这待不住。”
沈令沂摸不准她的意思,对这个祖母也知之甚少,慎重道,“谢祖母教诲。”
沈老夫人似是看她更不顺眼了,直言道,“不如小时候讨喜了。”说完进了里间,并示意她跟上。
沈令沂跟了上去,想起下人们谈论起祖母最多的是性格古怪,她现下倒是深刻体会到了,轻轻摇了摇头,有些无奈。
里间很明显是为沈老夫人平时礼佛累了休憩用的,桌椅软榻都很齐全,也极为宽敞。
沈老夫人在桌子前坐了下来,对着沈令沂不假辞色道,“你坐远些。”
沈令沂好声好气地应了,老老实实挑了一个最远的位置坐了下来,心里越发摸不着头脑了,祖母看似极不喜她,怎么还特地使人让她今早一同用早膳。
沈老夫人见到她的动作,高兴了,看她也顺眼了几分,“四丫头,你可知我此番喊你何事?”
沈令沂摇摇头,坦然道,“不知。”便是前世祖母也未曾单独见过她,祖母一向不问府中世事,便是那时候兄长出事,她也未曾踏出寿康院。她那时候是有几分怪祖母的,觉得祖母未免过于凉薄。
沈老夫人直直盯着她,冷声道,“皇宫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你们一个个倒是削尖脑袋往里面钻。”
沈令沂皱眉,祖母这番话让她有些不适,何况这番言论实属有些不敬了,不过想起祖母当初跟随祖父上阵杀敌是大周为数不多的女将,说话直接了些许,于是,她温和地提醒道,“祖母慎言。”
沈老夫人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这里只有你我二人。四丫头大可不必如此端着规矩,看着都累。”
沈令沂露出标准的微笑。
沈老夫人深吸了一口气,似是想起了什么,有些恍惚道,“你和晚晚的性子倒是有些像。她当年也是如此。”
沈令沂知道这声“晚晚”唤的是皇后,她听父亲提过,祖母当年最宠的就是姑母,当初姑母入宫,最反对的就是祖母,母女二人因为此事险些决裂。姑母最终还是入了宫,祖母在院子里设了佛堂,开始深居简出。
“不,祖母错了,孙女不是姑母,亦不会活成姑母的样子。”
平淡的一句话,瞬间让沈老夫人清醒过来,她仿佛第一次认识面前的这个孙女,怀疑道,“如何不会?你一出生便是太子未婚妻,姑母是皇后。”
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沈令沂也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人,何况此刻屋子里只有她和祖母,“婚约自然是可以解除的。”
沈老夫人深深看了她一眼,“四丫头,此话可当真。”
沈令沂温和道,“孙女自然不敢欺骗祖母。”
沈老夫人突然大笑起来,“好好好。我竟然也有看错人的时候。”说完她话锋一转,想起往事有些悲哀,“当年晚晚不顾我的劝阻执意入宫。你祖父也不赞同这门婚事,镇国公府历代忠于皇室无心皇后之位,我沈家也不需要女眷巩固地位。镇国公府的功勋都是实打实在战场上打出来的,成为外戚反而得不偿失,容易惹来猜忌。”
沈令沂静静听完这番话,内心依旧没有多大波动,这些她早已知晓,前世沈家的下场也证明了一切。
可沈老夫人下一句话让她震撼不已,“流安遇刺的事情昨天你父亲和我说了,如果我没猜出,所谓刺客其实是圣上的人。”
沈老夫人笃定的说出这句话。
沈令沂内心翻起了惊涛骇浪,若不是这次她亲自前往救下兄长看到刺客手上的那颗痣,若不是秦瑕之前同她提及过龙隐卫,她根本不会疑心圣上,直到昨天在秦瑕那得到肯定的答复她才能肯定兄长遇刺与皇上有关。任谁也不会想到当今皇上会对一个刚立了赫赫战功的将军下手。可祖母足不出户,不问世事,为何如此笃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