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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知宁懒散起身:“听说你出去了,便出来瞧瞧。”
傅通轻哼一声往屋里走,傅知宁立刻跟上:“是为了我的事?”
“不然呢?”傅通没好气地反问。
傅知宁脚步渐缓,最后慢慢停了下来。
傅通一回头,便对上一双皓月般清澈的眼眸。他嘴唇动了动,好一会儿才不耐烦道:“回去睡觉,事情已经解决了,也不知上辈子犯了多大罪,这辈子才会有你这么个不孝女!”
嘴上骂着,转头回屋去了。
傅知宁独自在院中站了片刻,眼底闪过一丝担忧。
三日时间转瞬即逝,傅通越来越提心吊胆,却始终没舍得将女儿交出去。三日一过,郡公府和其他几位大人的弹劾奏折,便上呈到了司礼监。
司礼监内,秉笔太监孙志看了几封说辞相似的奏折后,不由得轻笑一声,眼角褶皱顿时挤到一处,笑呵呵的透着慈祥。
一旁服侍的见状殷宫女勤上前:“孙公公可是瞧见什么有趣的了?”
“确实有趣,郡公爷几人弹劾傅通贪墨银两,”孙志说着,又笑起来,声音刻意压低却还是透着尖利,“他不过一个礼部正六品的主事,平日做的都是杂事,哪来机会贪墨银两?”
这般说着,却还是在奏折上写了‘真’字。
宫女不解地看向他:“不是说六品主事,没机会贪墨吗?”
“是啊,六品主事,”孙志重复一遍,原本慈祥的眼神突然狠戾,“可如今状告他的这几个,最低却是从三品。”
宫女一愣,后背一阵凉意。
孙志看着批注好的奏折又笑一声:“郡公爷也是爱子心切,咱们做奴才的如何不成全他,傅家上下四十七口,能换郡公爷展颜也算功德一件了。”
世家贵族、平民百姓,世上大小事,无一不在四司八局十二监的监督之下,京都发生了这样的大事,他自然也知道得一清二楚。
宫女听着他谈话间便要了朝廷正六品管家一家老小的性命,又一次为如今阉宦的势力之大感到心惊。
孙志看到她颤颤巍巍的样子,眯起豆子大的眼睛:“扶公公去如厕,伺候得好了,将来叫你去皇上跟前服侍。”
宫女看着他凸起的肚子,顿时一阵恶心,但还是讨好地扶上他的胳膊:“那奴婢的将来,可就全然托付给公公了。”
两人出门将近半个时辰,孙志才一个人哼着小曲儿回来,擦了粉的脸颊上还蹭了一点口脂,愈发衬得他白面虚胖。他自得地踏进司礼监,下一瞬便对上一双淡漠冰冷的眼眸。
“掌印大人!”看清来人是司礼监之首百里溪后,孙志连忙下跪,头抵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
司礼监内一时静极,只余下纸页翻过的声响。
百里溪垂着眼眸,一页页翻看奏折。
他模样好,肩宽腿长,挑了金线的腰带扣住锦袍,衬出劲瘦腰肢。肤色净白如瓷,下颌没有半点胡须,长长的眼眸里是冰封万里的山河,不辨喜怒、没有慈悲,即便有些女相,却不显阴柔,更不像其他太监一般涂脂抹粉。
可模样再好,也无人敢多看一眼。
孙志跪得膝盖都疼了,咽了下口水小心瞄了一眼上方,便看到他手中所拿,正是郡公弹劾傅通的奏折。
孙志犹豫一下小心开口:“掌印大人,这是新呈的奏折,此类琐事交给奴才便好,不必劳您亲自过问……”
“郡公府中所种红梅,据说价值万金。”百里溪缓慢开口,声音凌冽情绪莫辨,却不尖利,与寻常太监不太相同。
孙志愣了愣:“您的意思是……”
“正二品月俸,也不过六十一石。”百里溪垂下眼眸,语气不喜不悲。
他没有多言,每一个字却都犹如冬夜狂风,肃杀与压迫扑面而来,高台楼宇顷刻间覆灭。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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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郡公贪赃枉法一朝落罪,郡公府一夕之间败落。
郡公死罪,家产充公,家眷仆役流放宁古塔,古朴厚重的大门上贴了封条,昔日辉煌的门庭瞬间冷清,一时间京中权贵人人自危,傅知宁也暗自心惊。
不必想,郡公府的倒台,必然也与那人有关。尽管这三年来,傅知宁已经习惯了他的手眼通天,可看他轻而易举毁掉一个二品大员,还是不由得胆寒,忍不住猜测他的身份,可无论怎么想,都想不到这世上哪个男人,能与他的势力相较一二,除非是如今的司礼监之首……
可那人分明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这一点她比谁都清楚。
权贵自危,傅知宁不安,唯有一人实实在在松了口气。
“报应!活该!”傅通骂了两句,将请辞的奏折撕碎了丢进火盆,身心舒畅地将管家叫进来,“今日天寒,叫厨房买只羊回来炖,阖府上下一同暖和暖和。”
管家闻言笑了:“大人可是遇到了什么高兴事?”
“可不就是高兴事。”傅通大笑三声。
然而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皇城根下局势多变,阉宦百里溪一家独大,又有世家锦衣卫争权,不管多位高权重的人,今日宴宾客明日塌高楼,于京都百姓而言,都是司空见惯的事,所以郡公府的覆灭并未带来多少谈资,反而将议论的重点,放在了傅知宁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