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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酒么?”
两人开了啤酒对饮。月亮已经升起来了,没有一丝云,边界清晰地悬在半空。赵浮梦喝着酒,抬头看夜空,“北斗七星在哪儿?”
陆瞻星伸手指向银河中的某一处,“勺子形状的,看见了吗?现在是夏天,斗柄指着南方。”
赵浮梦忽然说:“我家在南方。”
陆瞻星沉默片刻,“怎么?”
她抬眼凝视着那七颗星星拱作勺子的斗柄,“……我得记住,我怕迷路。”
这一顿酒,越喝越清醒。
山风刮起来了,空气里浮着薄岚,吹得人有一些冷。赵浮梦刚想去找件衣服,一件带着体温的外套兜头盖下来。
突然响起了清脆的口琴声,隐约是陆瞻星自己写的那首曲子的调子。这个年代,已经没有人吹口琴了,然而就是这“过时”的乐器所具有的年代感,让这曲子格外的“浮生若梦”。琴声传出去很远,被清冷的山风荡开,散落在月色里。
不知道为什么,赵浮梦没有把衣服掀开,就让它遮住自己的视线,听那首曲子把心吹软,软得好像一触摸就要融化一样。
片刻,口琴声停了下来,很轻的窸窸窣窣的声音,紧接着,赵浮梦的手被握住了。
温热,带着一点薄汗,有些用力,“浮梦,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
赵浮梦第一反应是笑了一下,总觉得这样很具有正式感的台词,不符合陆瞻星这个人。
然而她正要回答,陆瞻星却出声截住她的话,“不用回答,你只用好好想一想。”
衣服挡着,她看不清楚陆瞻星的表情。安静之中的时间过得很慢,好像这一夜永远也不会过去。
片刻,赵浮梦掀开了衣服,转头去看陆瞻星。
朦胧的月光,把他衬得更加好看,她被口琴声吹软的心脏还没硬起来,望着他,骤然探身凑过去。
这一次她很清楚,这是一个吻。
陆瞻星醒来的时候,帐篷的另一侧是空的。他飞快爬起来,鞋都没来得及穿,向着山谷一声一声高喊:“赵浮梦!”回答他的只有回声。
片刻,他掏出手机给景区二十四小时值班的警务室打电话:“……请帮忙找一找附近缺少防护的地方有没有发现一位女性……她很有可能有自杀倾向!”
8
一年前,赵浮梦跳槽到了一家著名的外资企业。顶头主管长相英俊,气度不凡,幽默感与分寸感都几近完美,两人兴趣相投,一见如故,更重要的是,他还单身。
赵浮梦很快与他坠入爱河,然而就在半年前,她原本按部就班的生活,一夕之间彻底天翻地覆。
其实主管在香港早已娶妻生子,这件事,全公司的人都被瞒得严严实实。
那边“正室”直接找上门,当着全公司的面扔出偷拍的照片,扯着她的头发按在总经理的办公桌上,连续抽了她十几个巴掌。
很快,照片和小视频在网上疯传,主管离开了暮城,被平级调职到了香港,在太太面前痛苦流涕,发誓痛改前非。夫妻两人重归于好,一个浪子回头,一个宽宏大量,一时之间传为佳话。
唯独她,是活该被打入阴沟里的“小三”,所以无休无止的骚然电话是合理的,言语羞辱是合理的,把影音资料传到她家乡所在的小报是合理的,打电话到她父母面前替那对木讷老实的父母教训他们“不要脸”的女儿,也是合理的……
没人觉得她也是被骗的受害者,久而之久,连她自己也觉得自己真的是十恶不赦。
世界骤然之间高速旋转,唯独她被抛在原地。
有一天神色恍惚地回家,收到一包血糊糊的死老鼠时,她彻底地崩溃了。
从前遇到挫折,还可以回家,然而如今父母都已成了小地方耻笑的对象,她不敢回去,怕看见父母失望,更怕给他们带去麻烦。
一夕之间,工作和生活彻底毁灭。
这之后,是长达数月的整夜失眠,“活着”这件事,对她而言除了痛苦,不再剩下任何意义。
9
赵浮梦站在观景台上,手掌紧握着栏杆,她身上还披着他的外套,被风吹成一面招展的旗帜,猎猎作响。
陆瞻星跑得气喘吁吁,“浮梦。”
赵浮梦转过头来,笑说:“你醒了?”
陆瞻星看着她,站在原地,一步也没靠近,“你还是决定……”
赵浮梦眨了一下眼,“你记得在哪儿见过我了?”顿了顿,“……还是说其实你根本就没忘记过。”
陆瞻星沉默。
那晚,在海边听过赵浮梦的“秘密”之后,陆瞻星回去就找吴老板要了她的联系方式,凑巧的是,她跟他都住在暮城。
然而,暮城这么大,要找到一个人何其困难,有一次他无意识地在搜索框里输入了赵浮梦的名字,没想到瞬间蹦出了“原配怒打小三”这样的视频,本地论坛讨论得热火朝天,帖子里贴出了她全部的联系方式,包括地址。
那之后,他便时不时去赵浮梦所在的小区附近晃一晃,看看能否与她“偶遇”。过了一个月,总算让他“蓄谋”得逞。
他在学校接触过有轻生倾向的学生,明白直接强硬的劝说很有可能适得其反,只得按捺不动,旁敲侧击。重要的是,要为她已经彻底解构的内心,建构与这个世界的新的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