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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以往一样,曹恩英来到庆寿宫的时候,嗅到了这满屋子的药味。
太后杨氏身体不愈,已缠绵病榻许久。
“臣妾给大娘娘请安。”
“你来了!”床榻上,杨太后睁开双眼,对着她微笑了一下。
她很喜欢曹恩英,当初也是因为她的大力支持,曹恩英才能当上这个皇后。
“娘娘今日的气色看上去当真不错。”曹恩英的脸上露出欢喜的笑容。
“有这回事吗?”杨太后举起手掌摸了摸自己的面颊。
“当然有了。”曹恩英点点头,信誓旦旦地表示:一定是最近太医新换的药方起作用了,太后您这病眼看着就要大好了。生病的人嘛,最喜欢听的肯定是这种话,果不其然,杨太后欢喜的笑了一下,整个人看着也精神了些。
“这是臣妾给您做的枕头,里头用的及其柔软的鹅绒,无论是枕着还是靠着都十分的舒服您可以试试看。”
杨太后笑着接受了曹恩英的好意。
她把身子靠在了那鹅绒枕头上,果然,如同靠在了云朵上一般。
“好孩子,你有心了。”杨太后笑着夸赞道。
她这话绝对是出自真意,自曹氏进宫后,待她便极是孝顺,不仅于病榻前事事恭亲,且还总是想方设法的逗她开怀,不过区区数月,杨太后便觉得她真如自家女儿一般,实是贴心的很。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期间,曹恩英还主动提起了昨日之事。
“臣妾也知道,自己这事做的孟浪,实在不是一个皇后应该有的德行……”她低着头一脸的羞愧之色。
这样真诚的表现果然无法让杨太后再继续责怪下去,于是她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摇头道:“罢了,哀家知道你心里其实也有许多委屈,这事就下不为例吧!”
“是,多谢大娘娘。”
杨太后看着一脸乖巧的曹恩英,眼神轻眨,忽地开口问道:“不过话说回来,你真的让他出家了?”
“嗯!”曹恩英点点头,特别真诚地表示,要不是陛下来的快,自己连戒疤都能替他烫好:“我已叫人将他送去大相国寺,应该能困上几个月。”
让一个痴迷道教的人出家当了和尚。果然,没有比这更好的惩罚了。
于是一点都不出意外的,杨太后也忍不住的笑了起来,她指着曹恩英说:“你啊你,这样的鬼主意居然都能想的出来。”
曹恩英抿抿嘴巴,看上去越发的不好意思了。
婆媳二人说的正乐呵时,突然地,有宫人进来禀告说:延安郡君与仁寿郡君来向太后请安了。
杨太后闻言轻轻地点了点头,果然片刻之后,从大殿门口走进了两位女子。头一个年长些,大约二十三四的年级,穿着身紫色绣栀子花的襦裙,个头高挑,面容秀丽,气质十分沉静。后头一个则年少些,看着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级,穿着身俏丽的粉红色桃花襦裙,青春活泼,惹人喜爱。
二人行礼,言道:“臣妾见过太后娘娘。”
太后叫了起。
二人又对曹恩英施礼,言道:“臣妾见过皇后娘娘。”
曹恩英同样叫了起。
二人这才起身。
曹恩英的目光在两女身上流过,关于她们的一些信息便自动浮于脑海之中。
俞娘子,算是宫里的老人,陪伴皇帝已有六七年之久,个性喜静,无争,颇得圣宠。
苗娘子,皇帝乳母的女儿,打小就在后宫里生活,可以说是皇帝看着长大的,与其情谊非同一般,绝不可当普通嫔妃般对待。
“大娘娘,这是柔儿用古法腌制而成的蜜饯,您每次用药后,可食几片多少也能解解口中的苦味。”苗娘子亲热的递上了一只白瓷的陶罐。
太后点点头,很高兴的笑纳了。
苗氏送的是蜜饯,俞氏也没空着手来,她送的是一本自己亲手抄写的平安经。
“你们都是好孩子。”太后看起来十分欣慰的样子,她说道:“只是相比于关心哀家,哀家倒是更希望你们把心思放在皇帝身上,哀家盼着你们早日诞下龙儿,为皇家开枝散叶,明白了吗?”杨太后的这个“你们”里,自是包括皇后的,然而等她视线一转,再看向曹恩英时居然发现对方也正一脸鼓励的看着俞、苗二人。
杨太后:“………”和着这事跟你没关系是吧?
曹恩英其实很明白太后为什么这样心急。
当今圣上今年已经二十有四,但却始终没有子嗣,在这个人均寿命普遍较短的时代,二十四五都没孩子,已经是一件很要命的事情了。曹恩英听说现在已经有朝臣进言,要求皇帝收养宗室子弟地进宫了。果然,杨太后的话语一落,俞、苗二人的面上都露出羞涩的表情,特别是更加年少的苗娘子那小脸红扑扑的,大眼睛一眨一眨都快泛出水光了。
几个人在庆寿宫坐了好半晌,直到太后倦了,方才起身告退。
在殿门口与二人话别,曹恩英便带着一干下人溜溜达达的回正阳宫去了,正是春日,阳光正好。她沿着一条净街径直地往前走,两边是高高的红色宫墙,于是一时之间有感而发,忍不住自娱自乐般地吟唱道:“红酥手,黄縢酒,满城春色宫墙柳。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
说来也是巧合,曹恩英在这边吟唱,一墙之隔的那边,却是皇驾恰好路过,于是好死不死的被赵祯给听了个正着。身为一个文学素养极高的细腻青年,他的第一感觉是无比的惊艳,第二感觉就是此词甚悲且充满了一种幽怨之感,赵祯心中百般好奇,于是忍不住高叫了一声:“是谁在吟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