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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边村畔,一个布衣荆钗的美妇人挽着一个小小的竹篮,与一个手拿招子、头戴尖帽、身着奇装的卖药人说着话。但见她楚腰袅袅、素手纤纤,目藏秋水隐隐,唇沾春花点点,人在柳边,绿柳是诗,人在村旁,村落成画,垂首抬眸间,尽是脉脉风情。
果然佳人啊。
茜红轻声道:“她似是烟尘中人。”
美妇人买好药,见着姬明笙一行,以为自己挡了道,连忙退到路边,屈膝行礼,生怕冒犯触怒贵人。
姬明笙驱马上前,弯身用马鞭托起美妇人的下巴,细细打量,见她秀眉轻蹙,红唇轻颤,有些害怕,却也没有惊惊惶惶地求饶。
“佳人兮,见之不忘,思之神思魂荡,赏兰不知其秀,采菊不见其芳啊。”姬明笙赞罢,问道,“你叫什么?”
美妇人长睫轻颤几下,怔愣过后来,回道:“回贵人,奴名云还,本姓燕,夫家姓蒋。”
姬明笙收回马鞭,燕云还松了一口气,依旧仰着脸,不敢有多余动作。姬明笙便朝她伸出一只手来,燕云还不解其意,半晌才试探着将手交到姬明笙手中。
姬明笙抚着她指间顶钉的压痕:“你做针线?”
燕云还回道:“奴在家中无事,闲暇做些针线贴补些家用。”
“原来如此。”姬明笙道,“我渴了,借你家中煮茶,可方便。”
燕云还迟疑片刻:“方便,只家中有些逼仄,还望贵人见谅。”
“无妨。”姬明笙握着她的手,手上用了巧劲,将燕云还带上马背。燕云还猝不及防下,一声惊呼,一手抚着胸口,一手紧握着姬明笙的手,不敢松开。
姬明笙冲她一扬眉,燕云还这才惊觉,收回手道:“奴放肆,贵人原谅。”
姬明笙轻笑,鼻端嗅到若有若无的丝丝暗香,似是从燕云还的肌肤里头钻出来的:“你好香啊!”
燕云还脸上一片粉红,羞怯之中,又藏着一点难堪。
姬明笙细赏了一下美人颊染飞霞的丽色,忽问道:“可识得沐安辰?”
顿时云飞霞散,燕云还脸上只剩下一片苍白:“奴……”
姬明笙却没追问,反命令:“指路。”
“……是。”燕云还强行镇定下来,伸手指了上村中一座小院,“院墙边有棵枣树的便是。”
农家小院,草顶泥墙,修缮得颇为齐整干净,枣树下围了一圈篱笆,几只半大不小的鸡,在那用爪子扒拉着泥土,寻些草籽小虫。李桓林伸伸没有的脖子,见全是母鸡,一时好生失望。
村中人惊见高头大马,里头又有李桓林犹赛厉鬼,再有健奴阿骨高大凶悍,不敢驻足多看,纷纷避入家中。
“贵人,乡野中人未曾见过世面,不识礼数。”燕云还乞求道,“贵人可容奴先行家去,叮嘱家人一番?”
“也好。”姬明笙点头应允。
茜红事先下马,伸手将燕云还从姬明笙怀中接扶下去,又跟在她身边,同去推农家院门。
“婆母……”燕云还唤了一声,却听里头一个老妇人,怒斥:“贱妇,不好好在家绣花,却在外头闲逛,又使了些什么勾人的伎俩?”
立在院门前的燕云还僵立在那,怔怔回头看向姬明笙,秋水双眸中似羞似恼似怨似愁,似无地自容,又似无奈悲苦。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放肆。”茜红一声厉喝,将燕云还往边上一扯,早就按捺不住的阿骨从马上翻下来,一脚踹开农家小院的门。
这院门哪经得阿骨脚上的力道,嘎吱几声,四分五裂倒在地上。院内的老妇人惊叫声声,抱着头待要咒骂,对上豹眼怒睁的阿骨,立即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拜倒求饶不休。
阿骨将老妇人拎起来,到底因着她年老,收了九分力气,只将人提到院外,对姬明笙揖礼道:“娘子,这婆子年纪一把,却是无礼尖刻得很。”
姬明笙看这老妇人梳着光滑的发髻,耳朵穿着耳环,蓝布围裙干干净净,比之外头在田间劳作的农家妇,显见日常生活优渥不少。
老妇人软倒在,看外头又是马又是健奴,健奴还全都带着刀,里头还有个堪比牛头马面恶形恶状偏又穿得花不溜丢的硕壮男子冲着她不明所以地笑,笑得妇人只差没晕过去。贵人也分小贵大贵,这行人,定是大贵人,得罪了,命都要没。
燕云还见自己的婆婆一味磕头,平素嘴尖舌毒之人,此时像被缝了嘴一般,一字都不敢乱说,竟有几分可怜,她身为儿媳,虽怨她为人尖刻,此时也少不得帮着求情:“贵人恕罪,婆母不知有贵人纡尊降贵到这贫屋贱地,这才语出轻狂,并非有意冒犯。”
“是是是……”老妇人跟着道,“老婆子该死,老婆子没礼数。”
姬明笙笑了笑,不叫起,也不叫罚,径自下马来,指使燕云还道:“带路。”
燕云还不敢多言,只得不顾婆婆哀求的目光,将她撇在外头,自己快行几步,迎姬明笙进自家小院。
农家小院打扫得十分干净,一边支着竹架,晒着瓜条长豆,檐下阴处,放着一具绷架。
“外头天光好,民妇便在院子里绣些花草,只手艺有些粗疏,叫贵人笑话了。”燕云还有些羞涩道。
姬明笙看绷架上绣了一半的汗巾,针法确实不见多少精细,胜在花样配色巧趣,另有几分素雅在其中:“自己画的花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