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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桥病好后穿着衣裳,她坐在小几上,看花戎在那边踢毽子,又时不时地往廊檐下看一眼。
今年的冬天似乎来得格外早些,廊檐下早早凝了霜,到现在还未化。
盛春婉来找春桥去看西苑新开的红梅,说那的红梅今年开得早,簇簇拥拥的,十分好看。
花戎和盛春婉的丫鬟们便拿着小杌子,剪子和手炉这些东西,跟着两个人去看梅花。
盛春婉边走边说:“春桥,你以后想嫁给什么人啊?”
春桥过了年就十六岁了,要不是出了盛春容的事,如今亲事应该早就订下来了。
春桥微垂眉眼,俏生生的一张脸,绵热的细汗在她秀丽的脸上浮现一层细腻的光华,此时乍然被提到自己不敢深想的事情,她略微低头,显得有些落寞,小声道:“我不想嫁人。”
她就想一直待在祖母身边。
“谁想嫁人啊?我也不想,”盛春婉转了转眼珠子,想到嫁人了就不能整日跑出去吃和玩,也是颇为赞同,但她又同情地看了春桥一眼,把她从母亲那里听到的事情转眼就告诉了春桥,“可我听说祖母要帮你相看人家,最近相中了一个周举人,不日他就要来我们府上读书了,听母亲说,等他考中进士就可以直接上门来提亲。”
“你要不要去见见他啊,他好像今日就会登门拜访祖母,”盛春婉随口说道。
春桥不知怎么地,想到自己前段日子做的那个没头没尾的梦,她的那身衣裙和明媒正娶的正室不同,是暗红色的嫁衣,而且一路冷冷清清,半点喜气也没有,对方看起来还不太喜欢她。
她一想到这里,就在心里打了个寒颤。
不行,她绝对不要嫁人。
“春桥,你看看这红梅,开得多少好看啊,”盛春婉踩在小杌子上剪了梅枝想给她看,转头后神色变得困惑,“哎,人呢?”
春桥已经不在原地了。
她心事重重地抱着梅枝回了自己的院子,梅花红艳艳的,小小地挤在一起,她漫不经心地这边剪一朵,那边剪一朵,很快花枝便被剪得七零八落。
“姑娘,”花戎整理好东西,转头看到春桥这样糟蹋她剪来的花枝,就有些心疼道,“你要是想去看看那举人,我们就悄悄去嘛,不要和花枝过不去,我精心挑了好久的呢。”
春桥把剪子一搁,又有些跟自己生起闷气来,她气道:“花戎,你去把那个举人请过来。”
她才不要嫁劳什子举人或者进士,她又不喜欢人家。
......
周加藤见了忠勇伯府的老太太和当家夫人,心中却是忐忑,他家中是经商的,好不容易这一代出了个他能读书的。
结果他正在自己在京城的小院里看着书呢,就被伯府的人请到这来了,也不知道那桥姑娘是什么样子的人。
他心底大抵是不愿的,连面都不曾见过的女子,他还是希望能和自己情投意合的女子在一起。
周加藤也同父母提过将这门亲事婉拒掉,但家中长辈的态度模棱两可,似乎是看上了人家的品貌,又嫌弃人家的出身,一时之间争执不下。
不管父母怎么想法,他是坚决反对这门亲事的。
但是伯府盛情,周加藤从小只需要好好读书就够了,并不如何应付得来这种高门勋族,婚书还是稀里糊涂地在长辈之间换了。
院外等了好久的花戎见周加藤出来了,对他微微行礼道:“周举人,我家姑娘要见你。”
周加藤推开垂花檀木门,屋内清甜软绵的梨木香没入了鼻尖。
隔间的雕花窗牗被风吹开了条缝隙,轻风灌入,沁着浅淡的宜香。
他等了一会,门便被人轻推开,少女白细的手指先映入他的眼帘,周加藤的视线停在空中,看着少女慢慢走进屋里,身段婉柔,眸含秋水。
周加藤呼吸有瞬间的凝滞,搭在桌几上的手捏紧了一瞬,他踌躇片刻开口:“桥妹妹?”
聘聘袅袅的少女愣了几秒还是轻淡点头:“嗯,我是。”
春桥本来以为周加藤是个满肚子冒酸水的迂腐书生,结果居然是个高高瘦瘦的年轻人,眉眼清隽温和,看着她的时候耳朵尖会微微泛起窘迫的红。
周加藤只看见一双清莹秀澈的眼眸,黑眸中盛着些盈盈水光,看着你的时候仿佛白鸥飞过高塔,留下轻盈干净的背影。
一双仿佛会说话的眼睛,很漂亮,让人既想看又不敢看。
“周公子,”春桥在周加藤对面缓缓坐下,仰起一张白皙的精致小脸,“今日见了祖母可舒心?”
周加藤看着春桥,离得近了,才发现少女脸颊吹弹可破,唇红齿白,秾丽的五官更是姝色,她似乎是害羞,略微低垂了眉眼,但脊背绷直,举手投足间便有几分堆金砌玉的贵气。
春桥见周加藤躲躲闪闪地盯着她,又不说话,不知道在发什么呆,她镇定再次出声:“周公子。”
“啊,”周加藤才如梦方醒,他慌慌张张地挪开了视线,原本想好的腹稿是一句话都开不了口,拒亲的事情,更是盘旋在嘴边又被他自己噎了回去,“舒心,舒心的。”
他好像没有特别抗拒春桥,没想到他的未婚妻还是个挺绵软的小姑娘。
长得好,说话也斯文。
“我明日就会来伯府读书,听说桥妹妹也跟着张先生进学,”周加藤主动倒了杯茶递给春桥,“到时候我们见面也方便,你喜欢什么东西?要不要我给你从府外买了带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