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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大成摇摇头,笑道:“多谢您的抬爱,这孩子我们家平日养的娇,没让她干过活,也没让她饿过肚子。不知今日是动了什么古怪劲儿,兴许是和您这家客栈有缘,非要来擦桌子。”
    掌柜的明白了李大成话里的意思,也不欲做过多纠缠。他本是心血来潮,看鱼娘懂事又肯干活,想发个善心,救鱼娘一命,像这般大的女娃娃,逃荒路上都是被家人丢弃的对象。既然李大成不愿,他也没话说,孩子跟着亲近的人长大总比跟着他这个不认识的人好得多。
    鱼娘擦完桌子,把抹布放到水桶里,又想擦干手,没找到干净的布,索性直接在身上抹干了,而后放下袖子。
    “爷爷,我干完了。”
    李大成假装往外看了看,打趣道:“我看今日的太阳照旧是从东边升起的,怎么你突然变勤快了?”
    鱼娘的脸红了,“爷爷你笑我。”
    她干活出了一身汗,身上虽然轻松了许多,可也确实不妥当,也难怪爷爷会打趣她。
    李大成知鱼娘不是个莽撞的孩子,她素日里比大牛都要冷静些,今日这般不寻常必然是心里有事存着。
    李大成拍拍鱼娘稚嫩的肩膀,带她向后院走去。大堂里人来人往,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
    李大成缓缓道:“说说吧,你今天怎么这么奇怪?”
    鱼娘语气低沉,“爷爷,我发现了一个事情,王夫人是谢将军的妹妹,那个谢将军就是害的下河镇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
    李大成顿了一下,“所以这就是你今早勤快擦桌子的原因?”
    鱼娘把脚边的小石子踢走,又拽了一下旁边的树枝子,“我知道了这件事,晚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早上早早就醒了,浑身都憋的慌,想起了你说过人心里不舒服一定要活动起来,出了汗才能想开,于是我就去擦桌子了。”
    李大成微微点头,心里难受能发泄出来是好事,“鱼娘,这件事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他们只知道王夫人在遂牧郡有个哥哥,这个哥哥是个大将军,却不知道这个哥哥曾经在平宁县征过兵,大人没打听到的消息,鱼娘这个小娃娃又是如何得知的?
    鱼娘道:“当初我们进城卖驴子的时候,我喂了一个小乞丐一口水,这个小乞丐机缘巧合之下成了王夫人的婢女。这次咱们和王夫人走在一起,她认出了我,我们两个叙旧之时,她说王夫人是谢将军的妹妹,王夫人去了平宁县与谢将军团聚,当时谢将军正好路过平宁县,从平宁征兵又征粮。这样一琢磨,很多事情不就都对上了吗?”
    李大成微微叹口气,如按鱼娘所说,一切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点。他们拼命往外逃荒,以为有了王夫人这尊大佛,终于顺遂了几分,不用再担惊受怕了,没想到王夫人和谢将军又有这层关系。
    俩人走到后院,马儿被拴在马厩里,见有人进来,欢快地喷了个响鼻。
    “鱼娘快过来,你还没见过咱家的马,来看看。”
    李大成带鱼娘走到马儿跟前,马儿低下头,瞪着铜铃般的大眼睛和鱼娘对视。
    鱼娘前世只在电视上和动物园里见过马,如此近距离的接触到真马还是第一次,她有些犹豫,躲在李大成身后,不敢离马儿太近。
    李大成鼓励她,“别怕,它不会伤害你的,鱼娘,去吧,去和它打个招呼。我在后面会看着你。”
    鱼娘小心翼翼离马儿近了几步,伸手挡在前面,一寸一寸靠近,见马儿没有抗拒之意,大胆了些许,直接上手摸到了枣红马的腿。
    鱼娘兴奋几乎要尖叫起来,她摸到了一匹真正的马,“爷爷你看,我摸到马了。”
    兴许是觉得有些不舒服,枣红马撅起了蹄子,往后退了几步。
    李大成站在她旁边,欣慰地笑了。摸摸鱼娘的小脑瓜,“你看,很多我们觉得可怕的东西其实是因为没有尝试过,当你开始行动起来,会发现一切不过是自己的恐惧和幻象。”
    鱼娘隐隐约约似有所悟,“爷爷,你的意思是—”
    李大成道:“鱼娘,谢将军是很可怕,一念之间能决定下河镇所有人的命运,可你看,我们通过自己的努力不是逃出来了吗?到现在我们一家都完完整整的,离安陵又近了许多,这是我们努力尝试的结果。
    当初在下河镇,所面临的情况比现在要严重百倍,现在知道王夫人是谢将军的妹妹又有何可担心的?你也知道谢将军权高位重,何曾会在意我们小百姓的死活,说不定他连去平宁征过兵都快忘的差不多了。”
    见鱼娘一直沉思,李大成又道:“鱼娘,你能告诉我,你在担惊受怕些什么吗?”
    李大成知道鱼娘心思重,却未曾想过她小小年纪,居然因为这些事情愁的整夜未眠,一大早就起来忙活。
    鱼娘耷拉着肩膀,坐在台阶上,迷茫道:“我也不知道,我只是觉得大家活得太苦了,什么都是苦的,看不到希望。”
    清晨的金色的阳光洒在瘦瘦小小的鱼娘身上,李大成抚摸着她的头发,“如果因为看到困难就吓破了胆,困难只会越来越多,最后把你给困死。鱼娘,我们逃难活到现在,一家人平平安安的,已经胜过九成的百姓了。”
    鱼娘知道李大成说的是实话,下河镇的人,田家村的人,楼家坡的人,卖子的妇人,还有府城内外患时疫的百姓,和这些人比,她实在没资格说自己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