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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这一句话终于触到了江胜立的逆鳞,带着寒意的视线缓缓的上抬,本就冷的声音带上了警告意味:“你这是在威胁我?”
“我没有。我只是想说,我也可以自力更生,我可以不靠您。”
“你稍微学一点东西就觉得自己很能耐?学到了皮毛却学不会手段。”江胜立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却带着轻蔑,“你知不知道离婚财产的分割前提是有夫妻共同财产?我大可以在法院判决之前把夫妻财产以合法的手段转出去,只要我愿意,我甚至可以留下一堆夫妻共同债务,让你妈不仅分不到财产,还得负债。怎么?到时候你要跟你妈一起还债吗?”
这是【江今驰】完全没有想过的手段,学校里学的法律知识太简单,他十几岁的逻辑也简单,他从不知道原来江胜立可以找律师做很多他意料外的操作,这完全打破他的认知,也令他说不出话来。
江胜立身子后靠,脸上始终没有表情:“再问一次,今天的晚餐能好好表现吗?”
【江今驰】沉默地拒绝。这是他难得一次鼓起勇气反抗江胜立,他不想妥协。
“那行。你这么不想靠我,这么想自力更生,就把我给你的钱,我给你的手机都留下来。”江胜立也不逼迫了,他说,“下车吧,自己走回去。”
开车的司机表情震惊地张大眼睛,他下意识看了眼车窗外。
这里可是高速公路啊……
但司机最终也没敢多吱声,还是把车子靠边停下。
车子开走前,江胜立透过车窗问站在外面的【江今驰】:“今天这些话,是你妈教你的吗?。”
“不是。”
“最好不是。”
接而,载着江胜立的车子呼啸而去,只留【江今驰】一个人在路边。
独自站在应急车道边上,【江今驰】茫然地环视四周。被铁栏杆封住的高速公路上根本没有人声,道路两头都看不到尽头,只有车辆嗖嗖从他耳畔经过,车速快得吓人,令【江今驰】只敢紧紧贴着边缘的栏杆往前走。
栏杆外的杂草歪歪斜斜地长着,荒凉又安静。天边的晚霞昭示着夜幕即将降临,也昭示着【江今驰】难得一次的抗争彻底失败。
现在这后果就显得很可笑,也显得他相当不自量力。江胜立甚至都不用动一根手指头,就能让他的处境狼狈又艰难。
更可笑的是,他竟然因为被江胜立丢下而感觉到了受伤。不该意外的,他又不是不清楚江胜立的绝情,可还是万万没想到父亲会绝情到这种地步。一切的一切都证明,他还对这个父亲存在感情,存在奢望,他在意这份亲情,但这么果决丢下他的江胜立似乎并没有那么在意。
江胜立不允许他懈怠,不允许他被人赶超,于是他埋头在书本里,没日没夜不敢喘息,但其实他真的不是机器,他也想休息,他也想像其他同学一样,忙里偷闲,做些自己喜欢的事啊。
江胜立只允许他跟家世匹配的人往来,说其他无缘无故对他好的人必定不怀好意,于是他独来独往,跟许多人都保持距离,但其实他并没有那么孤僻,他也想像其他同学一样,三五成群,有说有笑啊。
他什么都照做了,他只是想不去吃一顿饭而已,为什么父亲这都不肯体谅?
水泥道路在【江今驰】脚下蔓延,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他身上没手机也没钱,都不知道怎么回家。甚至……就算他辛苦徒步回家,江胜立今天许不许他进家门都是个未知数。
想起江胜立走前提到梁梦,他突然有些后怕。总觉得……他惹恼了江胜立,最后遭殃的不光是自己,还可能害梁梦的日子越发不好过。
嗓子本就因为感冒又痛又哑,刚刚跟江胜立辩论一番,这下更不舒服了。他重重地咳嗽了两声,脑袋发昏,步子也发虚。
天色渐晚,高速公路陷入彻底的黑暗,【江今驰】也只能继续摸黑往前走。
不知道是这条高速公路太长,还是他身体不舒服走太慢,他感觉这条路走过一段还有下一段,仿佛无穷无尽,永远走不到终点。
就像他的人生一样。单调,枯燥,苦涩,漫长。
他忍不住想,要是这个时候他有台手机就好了,这样就可以叫个朋友来接他。
但这个想法才成型就被他自己嘲笑地否决了。
他哪里有朋友?
脑海里不自觉想起之前刘杰说的那句。
【他这种人,活该没朋友。】
记忆里晃过一些人的脸。一些……已经失去的朋友的脸。
小学的时候,他还算活泼合群。难得在学校结识了几个玩得不错的玩伴,便把那几个小朋友请回自己家里玩。才几岁的小孩子不懂事,跑上跑下,玩得开心时不小心碰坏了他家里的东西。他本来觉得没什么,还玩得挺开心,但江胜立回来后把他狠狠训斥了一顿。那时年纪小,没引起重视,没多久后,他又兴致勃勃地把那些小朋友带回了家。就在那天,江胜立丝毫不讲情面地把所有小朋友全撵了出去,他关上门前语气生硬地训斥那些小孩,还说我儿子不和你们这种没教养的小孩玩,不准再来我家。
于是那天以后,那群小朋友确实都不跟他玩了。
后来,有个亲戚家的小孩跟他同班,算是个远方表弟。表弟热情,不时会塞给他一些江胜立不给他碰的东西。吃的,用的,玩的,表弟都跟他分享,他自然也都开心收下。可不久后,他又被江胜立狠狠训斥一番,还逼他把所有东西都还回去。因为那个亲戚是妈妈那边的,想求江胜立帮忙办事,江胜立拒绝后,亲戚便骂骂咧咧说【江今驰】拿了他家小孩多少东西,受了他家小孩多少照顾。而江胜立说,谁求你儿子照顾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