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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老头很是自得,不住摸着长髯,泰然道:诸位都是桐安城内饮食业的翘楚,老夫怎敢拿西贝货相糊弄?实不相瞒,这黄唇胶乃是我的自家珍藏,拢共也没多少。只因我家的厨子没胆儿侍弄,便一直搁到今天。今年八珍会前所未有的盛大,众位又都是手艺精湛的名厨,这黄唇胶交到你们手上。也总算不亏待它了。还要先赔个不是,黄唇胶数量有限,每间食肆只得五枚而已,还请大伙儿善加利用,莫要唐突了它才好。
    这话固然有把这六间食肆往高处捧的意思,却也无形中给人沉重的压力,譬如说花小麦,这会子便觉肩膀上像背了座山,冷不丁转过头,却见宋静溪似有意无意地遥遥往她这边瞟。便毫不客气地送个假笑过去,然后立刻背过身。
    我也晓得这飞龙和黄唇胶难伺候。
    薛老头将众人面色尽收眼底,越发和颜悦色了:所以,用来搭配的食材,大伙儿可任意取用。不再有限制,若格外需要什么,也尽可以同主办方提,唯独自带的东西,仍然只能用一样。至于另外那道菜,我也就不抽题目了,还请各位尽情发挥。只消午时之前将两道菜送来池心亭就可。
    话毕,他便立刻领着其余四位评判去了池心亭,空地上只留几个小厮,意在防止各食肆多拿食材,引起争端。
    花小麦这会子也没工夫多想,与汪展瑞两个快步走到长桌边。就见那黄唇胶置于一只精美匣中,个个儿润泽漂亮,一眼扫过去,根本分不出孰优孰劣。
    这样也好,倒省却了挑挑拣拣的麻烦。她便随手拿了五枚,又将桌下罩笼中的飞龙取了两只,回身冲汪展瑞一笑,一径回到厨棚中。
    孟郁槐已是在那里等了老半天,好容易盼得媳妇回来,开口就道:怎么,那薛老先生又给出难题了?方才我听见厨棚外有人经过,那股子怨气,都要冲上天了。
    你也知他不会轻易放过我们了。花小麦无奈地摊手,接着便往椅子里一坐,只管盯着那飞龙和黄唇胶出神。
    别的麻烦都先放在一边不说,最要命的是,那黄唇胶居然还是没经泡发的干货!单单这一点,就得花多少时间?
    她今儿算是见识到什么叫坑人了,那薛老头,压根儿就是打定了主意,要趁机会好好折腾他们这几个厨子一回!
    许是因为她脸上的神色太凝重的缘故,厨棚里其他人便不太敢说话。耐着性子等了约莫一盏茶的辰光,终是汪展瑞跳将出来,皱着眉道:莫要尽着发呆,时间不等人,咱可有两道菜要做呢你心中可有计较?
    花小麦抬头看他一眼,苦笑着摇摇头:一个在林间飞,一个在水里游,真是
    怎么说呢?这世上相互不搭嘎的食材多了去了,但只要有心,总能想到令它们和平共处的法子,唯独眼前这两样,真真儿让她一时之间全无头绪。
    寻常鱼肚便已味道极之清鲜而著称,眼前的黄唇胶,更是散发出一股浓郁的咸鲜之味,还未经烹饪,只要凑近一点,香味便沁入心脾,实在很好闻。
    而那飞龙,实为东北林间的榛鸡,同样也是十分鲜美之物,不同的是,它的鲜带了一股山野之气,显得更为霸道。
    两种食材皆香味浓郁,若强行搁在一处烹饪,少不得要互相争抢味道,到得最后,便免不了落个两败俱伤的下场,决计讨不到好处去。
    孟郁槐晓得她眼下正发愁,也不与她说那些个别着急,慢慢琢磨之类的废话,只默默走去一旁,在椅子里落了座。
    这边厢,汪展瑞便思索着道:我亦觉得这菜很有些棘手,依你说,咱们仿着那彩凤吞燕的法子,将黄唇胶填于飞龙腹中,可使得?
    然后不等花小麦回答便使劲摇头自我否定:不妥不妥,串了味儿,就成四不像了但无论怎么说,咱得赶紧把黄唇胶泡发了才好,否则余下的事都没法做。
    这一层花小麦倒是早已经想周全了的,当下便抬头对他一笑,转而望向庆有。
    你马上去,同那边管事的人说,我要两份极细的河沙,他们既然将黄唇胶都请了出来,那东西定然是备下的,我立刻就要。
    庆有答应一声拔腿就跑。一路飞奔而去,不多时,果然捧着两袋子细河沙跑了回来,因为走得太急。出了满头汗。
    芸儿,马上热锅,把河沙倒进去炒热。花小麦接着吩咐,若我估计没错,薛老先生之所以让咱们做两道菜,是想用另一道来乱咱们的阵脚,使咱们更为慌张,咱们先不管那个,尽全力把这道头等大菜做好了再说。
    灶下火旺得很,不多时。铁锅里便轰轰地冒起热起来,河沙倒进去,须臾便哔啵作响,间或有一两颗细小的沙粒炸起来,沾在衣服上。便是一个小洞。
    都往后退。
    花小麦没心思说太多,言辞简洁地让几人离远了些,用不住翻炒河沙,估摸着热度够了,受热也均匀,便取来那五枚黄唇胶,作势要往锅里倒。
    汪展瑞心中一直存着侥幸。直到瞧见这一幕,才终于忍不住骇然出声:你你要用沙爆之法?
    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