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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味园在省城之中。也有几笔四五百两的大生意,可那是酒楼一整年的订单啊,怎可相提并论?
这道理连她都明白,似潘平安这等在生意场打滚许久的人,更是该轻易就能看出蹊跷之处才对,敢是被大生意冲昏了头脑,高兴得过了,竟一时没想到?
花小麦将心中疑问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那潘平安立刻连连摆手摇头,做出一副极之笃定的情态。
不是同你说了吗?他俩是预备将这些酱料买回去。卖给当地的老百姓和酒楼食肆。像咱们这样肯花心思、用料又实在的酱园子,搁在哪个地界都是屈指可数,咱做出来的酱是出了名的味道好,货真价实,一旦运去了他们的家乡。肯定立刻会大受欢迎呀!
他一面说,一面端起茶碗来抿了一口,言之凿凿道:人家不就是想从中赚个差价吗?大地方来的人,穿得那叫个华丽,一看就是手头富余的,不差这两个钱!他要买,咱就只管将这酱料做出来就是。至于他打算怎么运回去,运回去之后又预备如何处理,这和咱们有甚么关系?
花小麦点了一下头,却一时没有做声。
好吧,潘平安这番话,似乎也能说得过去。可她心里为何总觉得有些不踏实?
平安叔,您是与那两位客商已将事情说定了?怎地之前不先与我商量?那他们可有付了定金?
她拧了拧眉心,沉声道。
这话一出,潘平安面色便有点不好看,原本笑得志得意满。这会子一张脸却是垮了下来。
我这不是心想着,你刚生了孩子没多久,正是手忙脚乱之时吗?
他有些悻悻地朝花小麦脸上觑一眼:小麦丫头,当初是你自个儿将一颗心都扑在了稻香园上头,怕忙不过来,才叫我从省城回来替你打理珍味园,之前说得明明白白,生意上头的一应事体我都能做主。怎么,如今眼瞧着接了笔大买卖,分明是件大好事,你却这样不放心,难道是怕我中饱私囊?哼,我姓潘的虽爱钱,却也还没到这样恬不知耻的地步!
花小麦从未曾听过他用这种语气说话,心中很有些不悦,强自按下怒气,略一思忖,冲他微微一笑。
我哪有那个意思,平安叔你误会了!想来是我话说得不合适,惹得您不快,您看在我是小辈的份上,别同我一般见识。不过
她话锋一转,淡淡地笑着道:您也别忘了,说一千到一万,我才是珍味园的东家,我过问铺子上的生意之事,难道不是天经地义?
潘平安怔了怔,给噎得半晌作声不得,端起茶碗咕咚咕咚一气儿灌了下去。
您还没告诉我,那二人给了定金不曾?他们既不是本地人,想来应当不会在桐安府久待,到时这酱料,又该如何运送?
花小麦哪管他此刻是何心思,不紧不慢地又问了一遍。
今儿上午,已是将这事说定了。潘平安有些不情愿地嘟囔,至于定金,自然是按规矩收两成。人家那两个痛痛快快就掏了银票出来,说是明天还要来一趟,选定酱料的种类。至于运送,人家说了用不着咱们操心,能有什么问题?
行,我知道了。花小麦点点头,明日他二人若再来,烦平安叔您让小耗子来唤我一声。这样大笔买卖,我这做东家的总该露个面,您说呢?
潘平安初来时兴致高昂,眼下却似给浇了一桶冷水,蔫蔫儿地应了一声,立刻站起来头也不回地去了。
花小麦望着他的背影摇摇头,在前院里坐了片刻,也起身去了堂屋,将小核桃从孟老娘怀中接过来,也不开腔,默默捏住他胖乎乎的小手缓缓摩挲。
孟老娘方才在堂屋中,虽没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听了个十足十,却也晓得了个大概,见不得花小麦这心事重重的模样,嘴里啧一声,毫不客气地狠狠一掌拍在她背上。
娘!花小麦冷不丁唬了一跳,吃痛朝后躲了躲,我又没招惹您,好端端的,您还真下狠手哇!
那又如何?孟老娘一抬下巴,得意洋洋道,你怀着小核桃时我就同你说过,过后是要和你一笔笔算总账的,现下打你一掌,不过讨点利息而已,你还不乐意了?我说,你那劳什子酱园接了大买卖,你不是应该乐得嘴都合不拢才对吗?这样愁眉苦脸给谁看?
花小麦抬头看她一眼,抿抿唇角:我就是觉得有点不妥啊
有甚不妥?孟老娘阴着脸没好气道,横竖老娘闲着没事,索性便听你絮叨絮叨,省得你又跑去找郁槐,给他添麻烦,他这阵子可忙得很!
花小麦霍然睁大了眼,不由得转过脸去看了看日头。
孟老娘向来懒理生意上的事,今天这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
您没事吧?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试探着想要伸手去碰孟老娘的额头。
你说是不说?孟老娘一巴掌打开她的手,指着她的脸凶巴巴道,老娘可没那么好的耐性,再耽搁,我便不理你,由得你自己在这儿犯愁吧!
说罢真个作势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