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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你把汤喝了。花小麦皱了一下眉头,要么你就不要往我这稻香园里来,你既来了,哪有连一口东西都不吃的道理?
她这话说得有些声色俱厉的味道,文华仁胆小,就给唬住了,不敢再跟她拗,重新端起汤碗来勉强喝了两口,被那热气一熏,面上好歹有了点血色。
花小麦瞟他一眼:我猜你这一路上该是也哭得够了,人既然已回了村儿,与其坐在这儿神伤,倒不如想想,今后怎么办。
第三百零五话 沾上了就甩不脱
文华仁埋着头不肯说话,只捏起袖子来胡乱抹了一把脸。
周芸儿则是怯怯地扯了扯花小麦的袖子:师傅你刚走了一路,别老站着,坐下呀
花小麦倒也没拂了她的好意,加之也的确有点乏,果真就在文华仁对面坐下了,仿佛有无限耐心,并不开口催促,只盯着他瞧。
我过了好一会儿,那文秀才终于惶惶然地低声道,我十三四岁上就中了童生,怎知如今竟是这样?我爹走的时候,千叮万嘱叫我一定要读出个名堂来况且,除了读书,我别的一概不会
嗯。花小麦点点头,你的意思,往后还是打算在这条道上走到黑对吗?那么,离下一次秋试还有三年,你之前已是吃了上顿没下顿,可有想过,这期间该如何养活自己?
文华仁苦恼地撑住头,嗫嚅道:我现下哪有心思考虑那个?
什么没心思考虑,压根儿是想不出吧?
花小麦暗暗地摇了摇头:我还是那句话,你既来了我稻香园,就别指望我们会像哄小孩子似的劝你,跟你说些甚么下回再努力之类的废话,不管你愿不愿意,这生计问题,都是得好生琢磨清楚的。难不成你还想如从前那般,靠当东西过活?你爹你娘九泉之下,看见你过得如此落魄,他们能高兴?
可是文秀才飞快地瞟她一眼,后头的话却没说出来。
有件事,我其实已经在心里盘算了许久了,只因怕你们读书人清高,瞧不上,觉得是怠慢了你,才一直没跟你提。
花小麦接着道:你也瞧见我现在的情况了,来年二三月,免不了要在家耽搁一段时间不能来铺子上张罗。所以,我这铺子上缺一个掌柜的,帮我照应稻香园里的一应杂事。你知书识字,性子也温和。我觉得你挺合适,若是铺子上不忙,你要读书,后头竹林里或是鱼塘边随你挑,只别耽误了做买卖就行。
春喜和腊梅站在门外,听到这里禁不住面面相觑。
谁家请掌柜,也都是专挑那起经验丰富的,这文华仁对饮食行当可谓一窍不通,请了他来,能帮上甚么忙?
文秀才也是惊得一跳。条件反射地使劲摆手:我怎么行?人家那些个做掌柜的,大都在行当中打滚多年,浑身都是精明。我对做买卖一窍不通
行不行你自个儿琢磨,我又没逼你。花小麦淡淡地朝他脸上张了张,我们稻香园一天是包两顿饭的。如此温饱问题便解决了,你若肯来,我每月发你工钱,你若仍是不愿,那咱们还同从前一样,你随时可来铺子上吃饭,没人会赶你。不管你怎么选。考虑清楚之后,只消同我言语一声。
文华仁被她这番话搅得一愣一愣,竟也忘了再去想那落第的伤心事,怔了半晌:我知道你是好心,你容我回去想想,我
一面说。一面有些失魂落魄地站起身,转头径直退了出去。
这边厢,花小麦看了看桌上几乎没怎么动过的羊肉炉,叹息一声:到底是给剩下了,这不是糟蹋东西吗?
你还有心思想这个?春喜忍不住高声道。我说你真是糊涂了吧?就算有心拉扯他一把,也不是这样帮啊!他除了读书甚么都不会,来了咱铺子上,多半就是个添乱的,万一闹出什么麻烦
出不了乱子。花小麦抬头冲她二人笑笑,小事我让他同你二位嫂子商量,大事自然要来问过我,这一开始,咱们免不了要多花些心思带一带他,但倘若他是个机灵的,保不齐将来,真是个好帮手,咱铺子上也确实需要个会写会算的人不是吗?你们放心,虽是有意拉扯,但我也不会什么都不顾,若是经过三五个月,咱发现他真个不是这块料,到那时,我再与他说。
春喜腊梅无法,将眉头拧成个川字,恨不得一指头戳到她额上:你就充好心吧,将来你后悔,我们可不理你,由得你哭去!
花小麦噗嗤一笑:不理我就不发工钱,看两位嫂子到时候怎么办!
你春喜和腊梅又是气又是笑,没法儿再与她争辩,只能状似凶狠地在她背上拧了两把。
师傅周芸儿立在花小麦身后,犹犹豫豫地道,你说,文大哥他能来给咱铺子当掌柜吗?
这我可说不准。花小麦回过身去冲她一笑,带了两丝调侃之意,要不,你去替我好好劝劝他?
师傅!周芸儿大窘,使劲跺了跺脚,一抬头又正对上春喜和腊梅那似笑非笑的表情,越发觉得站不住脚,一扭身,冲进了厨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