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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暄了两句,花小麦便将众女眷妥当安顿在塘边,让铺子上那两个名唤小凤和秀苗的女伙计照应,又端来几样小食和一盘刚上市的莲蓬,自己则匆匆去了厨房。
稻香园鱼塘里的荷花是今年刚从别处挪来的,幸而有个常年侍弄荷花的花匠照管,能开花已是不易,指望着能结出莲藕来,却是不大可能。
火刀村天气暖和些,眼下这时节花还未谢,别的县城却已有新藕上市,今日里厨房备下的莲藕和莲蓬,正是从他处特意运来的,藕节并不算肥厚,却胜在爽脆鲜嫩清甜,切起来咔咔作响,用来做桂花糯米藕,或是干脆只用一两枚晒干的番椒炝炒,都是极佳选择。
花小麦入了厨房,便快快将围裙系上忙碌起来。因尚未到午市,伙计们大都还闲着,时不时地到厨房来打量一圈,看是否有帮得上忙之处。
庆有和吉祥等几人在大堂里收拾清扫,周芸儿将木炭炉推到门口准备摆摊,春喜和腊梅暂时无事,便挤进了灶间,抬眼见花小麦正在切藕,那春喜便凑上前来,半是说笑半认真地道:你婆婆不许你动刀子,你自个儿数数,都犯了几回戒了?幸亏是没被她瞧见,要是给她撞个正着,不排揎你一顿才怪!
哈,嫂子你莫要操这份闲心。花小麦回头冲她一笑,我早就跟我婆婆打过招呼了,稻香园重新开张,倘若真个忙起来,哪儿还能讲究那么多?横竖我的肚子现在很稳当,我同她保证过,肯定不出纰漏,她也是答应了的你别在这儿分我的神,万一我切到手,就铁了心赖到你家里去!
春喜噗嗤一笑,转身往旁边躲了躲。那腊梅却是顺手从灶台上捏了一把炒蚕豆,往嘴里塞两颗,略带埋怨地道:我晓得那知县夫人咱们惹不起,可她也太挑剔了!明晓得你有身子,是不能劳累的,还偏生只吃你做的菜,这不是折腾人吗?汪师傅和谭师傅的手艺,她压根儿就没见识过,怎知道好不好?
汪展瑞和谭师傅手头暂且无事,便过来与花小麦打下手。一个正剖鱼,另一个则剥了虾肉在案上剁成细茸。听见腊梅这几句话,谭师傅只是呵呵地笑了两声,汪展瑞却铛地把手里菜刀一丢,鼻子里发出哼一声。
花小麦不由得回头看了腊梅一眼。
腊梅这话是好意,向着自己,这一点,花小麦自然明白,却万万不该当着这两位师傅的面大喇喇嚷出来。
不管承不承认,厨子之间是永远存着比较之心的。尤其这汪展瑞,性子又格外古怪,腊梅这话被他听在耳里,心中能舒坦?
谁让上一回陶夫人来的时候,咱铺子上还只有我一个厨子呢?若当时谭师傅和汪师傅两位就已在厨房里掌勺,今日我就能踏踏实实地躲懒了。
她笑着回了腊梅一句,指指门外:嫂子你替我去瞧瞧芸儿把外卖摊子摆好了没有,那大木炭炉子挺沉,她一个人搬动,恐怕有些吃力。
腊梅把手里的蚕豆往碗里一丢,答应一声去了,这边厢,花小麦便转头望向汪、谭两位师傅,正要说话,那汪展瑞却已冷笑出声。
你也用不着劝我,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哼,我有几斤几两,自个儿心中清楚得很这世上不识货的人多了去了,也不差今日园中这几位!
第二百八十四话 生意经
花小麦摸摸自己的太阳穴,垂头笑了一下,没有出声。
汪展瑞这两句话,委实说得很不客气,言下之意,就好似他是块藏在石头里的美玉,杨氏等一干人尽皆是不识货的,才使得他被埋没一般。
赌气嘛,难道还能指望他说出什么好听的?莫说他了,就是那谭师傅,别看他此刻不言不语,脸上还挂着一抹笑容,心里却不知是甚么滋味呢!
思及此处,花小麦也便不与他计较,默默地将剖洗干净的鲈鱼去皮切小块,塞进削去底部的莲蓬里。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菜陆陆续续出锅,由春喜和腊梅用带盖儿的食盒盛装保温,送去鱼塘边。
眼下这时节,物产向来最为丰富,不仅是鱼塘中的各色食材,临间田头,也全是数之不尽的锅中好菜。
拌入盐、酒和各种香料的鲈鱼填塞在莲蓬里,外面封一层蜜上锅蒸熟,便是秋天里万万不可错过的莲房鱼包。蜂蜜不仅能将鱼肉的鲜味完美地封存住,更能给原就清香的莲蓬添上一丝软甜,及至吞下,口中尚留一丝回甘;
山药与栗子切成片,在羊肉汤中辅以各种原料炖熟,山药色白如玉,栗子色黄似金,便唤作金玉羹。经过长时间的炖煮,两种食材都软塌塌没了魂儿,汤汁却变得浓稠,颜色好看,入口粉糯,此时吃起来格外滋润养身;
水田中泥鳅正肥美,若是爱食辣,还有那用肥泥鳅做成的干烧鳅鱼。且不论滋味如何,独是那撒在表面上的厚厚一层红番椒,只消看一眼。便立时令人口舌生津,被热油浇过的花椒散发出阵阵麻香,直叫人觉得,哪怕是被辣掉了舌头,也得先吃个痛快才好。
哪怕只是一瓮饭,在花小麦手中,也与别处不同。
白米蒸得将熟未熟之时。开锅将切成一节节儿的莲藕放入,稍稍按压一下,等到出锅时再把藕节拿掉,米饭表面便自然形成井字状的纹路,名字正是叫做玉井饭。瞧着新鲜,闻着清香,吃起来还带一点藕甜味,实是说不出地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