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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雄那老丈人显然是很喜欢这园子,贪爱许久未见的田园风光,自打进了稻香园,便始终笑得合不拢嘴,面上皱纹都舒展几条。
    这日来赴宴的亲戚免不了又带了孩子来,闹哄哄地挤做一堆儿,这个说要去塘边看鱼,那个吵闹着要抱着佛手玩,未及入座,就嚷得不可开交,庆有等几个小伙计并着另两个丫头,管得了这个管不了那个,一时忙成一团。
    花小麦光是听见那动静,就觉得头疼了,便没往鱼塘那边去,只留在饭馆儿里,想着汪展瑞和谭师傅两个做菜时若有什么麻烦,自己还能搭把手,便在大堂和厨房不住地来回。
    所幸那二人都很靠得住,之前又做了充足准备,寿宴上必备的那些个菜肴,张罗起来竟不在话下,正好替花小麦省了力气,只在旁东看看西瞧瞧。
    也正是这一看之下,给她发现地下水盆里,有几条尺来长的刀鱼。
    秋日里,并不是吃刀鱼的好时候,原因无他,皆由于过了夏天,那刀鱼肉质就会变老,成为人们口中的老刀。
    这季节刀鱼几乎是捕不到的,也不晓得那徐二顺是打哪儿弄来了这么些,花小麦盯着看了许久,百般琢磨该怎么烹饪才会好吃。
    那个是徐二哥偶然捕到的,就随便收了两个钱,咱那菜单里也并没有这么一道菜,且别管它了,就算做成,滋味也不会好的。
    谭师傅转过头来,对花小麦说了一句。
    几乎是与此同时,花小麦脑子里已冒出个想法来,冲他一笑:你们别管了,这鱼我来做,就只当是为了给老爷子贺寿,送的一道菜吧。
    说着,便立刻将那鱼捉起来,放到砧板上。
    刀鱼色泽银白,体型狭长而薄,冷不丁瞧一眼,还真有点像是一把刀。花小麦将那鱼从鱼背处破开,保留头的完整且腹部相连,在绍酒中浸泡片刻之后上锅隔汤炖熟,稍微放凉之后,把中间的鱼骨取了出来,又找一把竹镊子,细细挑出鱼肉中的小刺。
    这几个步骤,不仅对刀功的要求极高,且非常考验耐性,毕竟一条鱼身上的刺可着实不少,要全挑出来,是很需要花一番功夫和力气的。做完这一切,再将鱼的两半合在一起,厚厚抹上一层椒盐面和猪油调成的酱汁,放进锅里又蒸。
    这个时候,鱼肉已经几乎蒸得快化去,但表面的鱼皮,却还保持着完整,搁在盘中望去,依旧银闪闪、亮晶晶地一条,撘几片红白荷花瓣,瞧着就很好看,便可端上桌。
    这菜唤作盘中一尺银,完全是依据形状来取的名,鱼肉虽不够细嫩,但经过反复的炖和蒸之后,简直入口即化,再加之里头连一根刺也没有,就更是细润如酥,对于上了年纪牙不好的老人来说,实在是一道鲜味与口感并存的佳选。
    说起来只是做了这一道菜,却花去了不少时间,周芸儿本在给汪展瑞打下手,正切菜,却忍不住时不时回头张望一眼,嘴里小声念叨,即便听不清,也晓得她多半是在感叹。
    觉得麻烦?花小麦抬头冲她一笑,将盘子递给跑进来端菜的小伙计。
    是有点费工夫,不过周芸儿舔舔嘴唇,师傅你说过,做厨原本就是个得投入精力的事,若是连这点麻烦都忍不了,我可能这辈子都别想出师了。
    花小麦笑了一下,没急着说话,只看了看她面前那砧板上那切得十分精细的干贝,挑一挑眉。
    已经在想着要出师的事儿了?在我这里可没那么容易啊!
    我知道,我没想,就是顺嘴一说。周芸儿赶紧摇头,师傅你都没开口,我哪敢胡想?
    是吗?花小麦笑得更大了,那这样吧。这两日小饭馆儿里挺忙,汪师傅和谭师傅两位都累坏了。明天中午,你试着在那外卖摊子上掌勺,如何?
    第二百七十八话 哄
    鱼塘边的木头房子里喧嚣未歇,动静源源不断地飘到前头来。
    有人敞着喉咙说吉祥话给老爷子祝寿,有人吆五喝六地敬酒猜枚,当然,也少不了小孩子的笑闹声,和大人们不耐烦的斥骂。
    周芸儿被花小麦抽冷子冒出来的这句话给惊了一跳,嘴立时张得老大,手里的菜刀咣啷一声跌在砧板上。
    你不要这么戏剧化好不好?花小麦哈地笑出声来,哪至于就把你吓成这样?
    不是师傅你可别哄我。
    周芸儿左右看看正回头瞧热闹的汪展瑞和谭师傅,见他二人腮边都带着一抹和善的笑容,不但没觉得心下安稳,反而愈加惶惑。
    师傅,我明儿真能去外卖摊子上掌勺?她不大敢相信地又问了一句。
    说起来,也怨不得她会这样。这个年代的各行各业,不计是学厨也好,或是别的手艺也罢,当学徒的时候,都避免不了那苦熬二字。
    挨师傅打骂,给师傅洗衣照顾生活起居,被师兄们调侃使唤这几乎是每个学徒都必须经历的过程,有那起奸猾的师傅,或许还会为了身边能多个人伺候,而拖着不让学徒出师。周芸儿也算是运道好,遇上花小麦这么个从前并不属于这里的人,各种各样的繁复讲究没那么多,日子无疑好过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