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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觉着他这小舅子有点太抠门,显得丢人,乔雄忍不住开口插了句话。
是我替我爹办寿,怎好让大姐夫出钱?这使不得,给人晓得了,我的脸面没处搁。
小舅子倒是个实诚人,赶忙使劲摇了摇头:花钱我不怕,只是这钱,要花得值才好哇!
于是,几人坐在桌边,把菜色一样样看过,终于算是初步定了下来,少不得又商量一回到了九月十二那日该如何布置,这一折腾,便是一个多时辰。
好容易送走了那一大家子人,饭馆儿里终于清静下来,花小麦长长地吐了口气,又觉口干舌燥,忙不迭转身对周芸儿道:快,倒一大碗水来我喝,这一下午,可是将一个月的话都说尽了。
周芸儿赶忙端一只大海碗出来,满满当当倒一碗温水送进她手里:师傅,这够吗?
噗!春喜和腊梅登时笑了出来。
笑什么!花小麦便看她两个一眼,我真喝得下呐!两位嫂子方才只管在旁边瞧热闹,还挺高兴吧?你们莫欢喜得太早,我把话说在前头,往后再遇上这事体,你们也要帮忙的,别
她话还没说完,眼梢里忽然带到仍站在门口的孟老娘,脸色仿佛非常难看,心中顿时咯噔一下。
娘您怎么了?她哪里敢再和那两位嫂子逗闷儿,忙咧出一脸笑容,我瞧您在那儿也站了半日了,过来坐会儿呀!
你,跟我出来!
孟老娘看样子似是很不高兴,却到底给她留了脸面,没当场便发作起来,勾一勾手指头,率先去了后院。
花小麦无法,快快地将那碗水喝下大半,拔脚跟了过去。
小饭馆儿买的那辆牛车,牛就养在后院棚子里,因天气没那么热了,且几个小伙计清扫得也勤快,因此竟闻不见甚么腌臜的气味。
孟老娘入了后院,就在树下一坐,抬头往也正走来的花小麦剜了一眼,气咻咻道:头先儿你冲我使甚么眼色,我给你丢脸了是怎的?我是觉得稀奇呀,乔雄那人,平日里大方得紧,怎偏生有个这样扣扣索索的小舅子?他上不得台面,还不许我笑话他?
花小麦一愣,随即便打心眼儿里觉得疲累。
刚刚才与人说了那许多话,还没片刻休息呢,她这婆婆又找茬?
叹了口气,她朝前走了两步,耐着性子笑道:娘,您这是和我置气胡说呢!您明明知道,那是上门来的客,咱们既是做买卖的,当着客人的面赔小心不是应分的吗?况且,头先儿那人的确是计较得多了点,但您也是个过日子俭省的人,换了您,还不照样得盘算周全吗?
你别牵扯我,我又不上你这儿花那个钱!孟老娘把她的话是半点听不进去,翻着眼皮道,之前你被那几人围在里头,你知道我有多紧张?老娘的心都要从腔子里蹦出来了!我还是那句话,你要作死,是你的事儿,可你肚子里怀着老孟家的种,你给我把细点!成天只想着做买卖,郁槐是养活不了你了?
我哪里成天想着了?
换做平常,兴致好的时候,花小麦大约多半会和她吵两句,掰扯够本了这事儿就算完,可她今日也的确是没那个力气,唾沫更早已说干,唯有再退一步,抿唇道:行了娘,您也别生气,您的话我记着了,往后我尽量把事儿都交给那两位嫂子替我张罗。不过咱到底是这稻香园的东家,遇上需要拿主意的时候,我总不能一点也不过问吧?
孟老娘睨她一眼,先没有出声,在心里琢磨了一阵,终究气不过,嘀嘀咕咕地道:我是弄不懂,非要开这劳什子饭馆做啥!家里又不曾短了你的吃,短了你的穿,你就偏要折腾,哄得我儿拿那许多钱来往这上头撒!
花小麦饶是性子再好,被她没完没了地唠叨,也有点耐不住,微微皱了一下眉:娘,马上就到晚市了,咱回家了再说行不行?
回家?甭以为老娘不知道你打什么主意,回去了有郁槐护着你,我纵是要骂你,也得顾着他,对不对?你少做梦了,就在这里说!孟老娘不依不饶,敞着喉咙又嚷嚷了两声。
花小麦终于是再忍不下了。
最近这一向与孟老娘处得不错,一团和睦,她怎么就忘了,眼前这妇人若是卯足了劲儿地胡搅蛮缠起来,真能让人褪一层皮?!
那您想怎么样啊!她委实倦乏,又受了这一通排揎,语气就有点冲,当初说要盖园子的时候,您怎么不说有意见?您一声都不吭,我自然当您也是赞成的了!哦,如今这园子终于完工,眼瞧着迎来头一笔买卖了,没等我开始高兴呢,您就兜头给我泼一盆凉水来,这算什么?且不说我有没有错,起码我给您赔了不是,您要是想不过,我也管不了了!
话毕,也不理孟老娘是何反应,摔手就往大堂腾腾地走了进去。
孟老娘有点发怔,待得反应过来,见她已快步冲到门口,倒给唬了一跳,忙跟在她身后高声道:你走慢些,走慢些,瞧着脚下的门槛!你要是磕在门框桌角,伤了我孙子,你看我不让你偿命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