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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面上虽是笑着的,心中却委实咯噔了一下。
孟老娘其人,或许脾气执拗难对付,却向来很知道分轻重。自家人的内部矛盾,在共同的敌人面前,暂时都可以忽略不计,这一点,从除夕夜菜地被烧,她误以为是关家所为,跳着脚地指着院墙大骂,言辞中将花小麦护在头里便可见一斑。
可现在,她竟当着关蓉她娘的面,百般数落花小麦的不是之处,这说明什么?十有*,方才关蓉她娘说的那一席话,她是真听进去了!
这手里有几个钱,也真真儿是个麻烦呀!
孟老娘并不傻,她大抵也晓得,关蓉她娘跑来絮叨这些,目的并不单纯,可那又如何?架不住人家说得有道理!似她这般任由儿媳妇手里攥着大把银钱,自个儿却一个子儿也得不到的婆婆,普天之下恐怕也寻不着第二个了!
思及此处,她便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来,皮笑肉不笑地道:我与她计较甚么?横竖她又不是我养出来的娃,将来管不住嘴,得罪了婆家,也不干我的事!
罗月娇只觉得这院子里的青砖地面热得烫脚,实实有些想走,却又担心花小麦一个人势单力弱,少不得强撑住了,死死闭住嘴,将牙齿咬得格格响。然而她没打算离开,旁边的关蓉她娘,却是早已坐不住,趁着没自己什么事儿,站起身来拍拍裤腿,讪笑道:我都来了好长时间了,也该回去瞧瞧,家里还许多事等着我呐!
又小声嘟囔:这一日从早忙到黑,就没个消停时候。一面就往院子外头蹭。
大娘急什么?花小麦抬了抬下巴,转过身叫住她,带着一抹笑容淡淡地道,我娘整天都是一个人在家,也没人和她说说话,我转头还得回小饭馆去张罗,大娘在这里,正好陪我娘聊天解闷呀!
这个关蓉她娘只得站住,回过头,咱两家反正住这么近,也不急于一时,往后还有的是时间,明儿我再来
这会子不是好时机,等明日花小麦不在家,你再来凑到孟老娘耳边吹妖风是吗?
花小麦却是没打算就这么放她走,啊了一声,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情态,还用手掌拍了拍自己额头,笑着道:我想起来了,大娘你这是急着要回去照顾蓉姐吧?如今她的身子可怎么样了?
这事儿对于关蓉她娘来说,就是心尖尖上的一根刺,即便她很清楚现在不该流露出自己的真实情绪,面上却仍然无可避免地带出两分愁苦之色,抽了抽鼻子,叹息一声道:还不就是那样吗?好的时候,尚能下地走上两圈,那不好的时候躺在榻上整日起不来,喘得好似风箱一般,我这当娘的看在眼里,实是小麦丫头,我晓得你是恼了她的,但总归你俩从前那样好
我听村里人说,她那病迟迟不见好,还自有些不信,今日听大娘这样说,竟是真的了?花小麦没让她再继续说下去,勾了勾唇角道,吃了那么些药却不管用,岂不是白花钱?
关蓉她娘的脸色变了变。吞咽了一口唾沫,没有接她的话茬。
要我说,与其这样拖延着,倒不如想想别的辙吧。花小麦就叹了口气,仿佛很关切似的道,转头望向罗月娇,对了月娇,前两日你同我说,咱村子外头那个道观灵得很,依你看。若去那里求一求。会否有些效用?
罗月娇与她相识许久。早前又曾陪着她在河边摆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小吃摊,彼此间颇有些默契,登时明白了她的意思,翻翻眼皮。为难地道:唔,那道观灵倒是灵,只是听我娘说,观中供奉的那些个真人、天尊,也不是甚么人都肯帮的。若是德行不好,成日做些伤阴鸷的事体,哪怕在那里磕破了头,也不顶用!
这么麻烦?花小麦一挑眉,转头望向关蓉她娘。轻飘飘地道,啊呀,若是连那起神仙都不愿帮忙,那蓉姐的病,可真就说不好了
这年代的人。对于鬼神之事极之敬畏,最怕便是被人指着说不积阴德,关蓉她娘被噎得险些背过气去,眼睛里浮起一层水汽,求助地望向孟老娘。
孟老娘却哪里会替她帮腔?只管偏过头去轻哼一声,连半个字都不曾吐出来。
我真要回去了关蓉她娘大受打击,转身逃也似地跌跌撞撞冲了出去,少顷,就听得隔壁堂屋门砰一声响,紧接着便传来一阵嚎啕。
花小麦悄悄做了个深呼吸,心中却半点不觉得轻松。
说白了,刺儿关蓉她娘两句只为出口恶气,更大的麻烦,却还在后头等着。
她回过头,就见孟老娘面如寒霜,正端端正正坐在桌边呼吸吐纳,仿佛随时准备发功。
呃这样的场面,她才不想独自面对,还是等晚间孟郁槐回来,把他一块儿拉下水才好!
想到这里,花小麦便冲着孟老娘嘿嘿一乐,一面不动声色地往院子门口退:娘,我得赶紧回小饭馆儿了,还有好些菜蔬和肉类得尽快收拾好,若再迟些,晚上做买卖就不赶趟了。那个炒牛肉和焗排骨,您别忘了热来吃,若还有甚么想吃的,晚上待我回来便说与我听,我明日中午做了给您送回来,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