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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几无行人往来,二人也并不着急,骑一回马,又慢行片刻,不过拣些不紧要的闲话来说,倒也悠哉。
说来也怪。今日在去连顺镖局的路上,花小麦明明也在暗自琢磨着,要去别的县镇筹谋一番,可不知为何,同样的话从孟郁槐口中说出。仿佛更有些分量似的,使她一下子便安定了下来,那些缠绕了整日的烦闷,也于瞬间尽皆消散,心中放宽了不少,当晚竟踏踏实实睡了个好觉,翌日一早,便叫上孙大圣,推了珍味园的板车,与左金香一同去往谷县。
谷县那地界与火刀村相去不远,午时未至,三人便入了城,一抬头,满目都是鳞次栉比的各样商铺,街上人来人往,瞧着倒真个比芙泽县还要富裕一些似的。花小麦头一回来到此地,站在路边,便觉得有些迷糊,转头望向左金香:左嫂子,这城中的酒楼,大都聚集在何处?咱们该从哪儿下手才好?
左金香垂着头盘算一会儿,颔首道:唔,若说酒楼饭馆聚集之地,那便非小东街附近莫属,但要我说,你们若想让自家的酱料一出手便博得个好彩头,那么有个地方,你们就非去不可。
她伸手随意朝前一指,面上薄带自得之色:月全胡同那边,有一间问梅轩,在整个谷县县城,是最有名头的了!啧啧啧,真要论起来,他家的规矩可大得很,寻常人想进去坐一坐也难,却因为菜肴做得色香味美,城中那些有钱人,照样个个儿趋之若鹜,城里就没人不知道他家的名头!
哦?规矩怎么个*?花小麦挑眉问道。
你听我说啊。左金香掰着手指头道,那问梅轩,每日只招待十桌客,每桌不能多于四人,若食客当中有酗酒者,喙,就别想进他家的门!暑热天不开店,落大雨时也不开店,倘遇上东家或厨子心情不好,十天半个月都不做生意哩!
嚯,这么牛气?孙大圣对此闻所未闻,不由得感叹一声。
同是在饮食行当中打滚的人,花小麦听到这里,心中也起了两分兴头。
今日就算不为卖酱料,她也无论如何,得去那问梅轩走一遭才行!
那咱们这就去吧!她心中痒痒,竟有点等不得,扯了左金香的袖子就开跑,在城中七万八绕,最终来到一条闹中取静的狭长胡同当中。
那问梅轩规矩大,铺面装点得果然也不同凡响。一眼望过去,不似个寻常饭馆儿,倒如同一户人家的院落,门口和院子里,栽种着十好几棵梅树,虽早已过了花期,但那虬结盘错的枝干,仍使得整个院子看起来雅趣盎然。
花小麦的好奇心彻底给勾了起来,早忘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抬脚信步就要走进去。尚未能跨进院子门槛,旁边却忽然挤过来一个人,将她只一搡,便推得老远,口中还不耐烦地嘟囔:烦死了,别挡道儿,走远些!
第一百九十二话 乌龙吐珠
花小麦身上没二两肉,来到火刀村之后,虽有花二娘照顾着,好歹不再像从前那般瘦骨嶙峋,却终究是底子薄,冷不丁被人在肩膀上狠狠一推,登时一个趔趄,身子不由自主地就朝旁边倒去,差点跌坐在地上,幸而被左金香扶了一把,还未及站稳,鼻子里就嗅到一股浓浓的脂粉香。
你这人,怎地这样蛮不讲理,大家都是要进门的,你好好地走入去也就罢了,干什么偏生要推人?左金香见不得自己人吃亏,一面死死地搀住花小麦的胳膊,一面就冲那横冲直撞的身影一嗓子吼过去。
花小麦不愿生事,轻轻拽了她一把,示意她不要多说,混没在意地往那人面上瞟去,却不由得一愣。
这不就是昨日在那狭窄巷弄之中买陈米,还与她争吵了两句的妇人吗?不会错,身段那样高壮,又横眉立目的,让人看上一眼,想忘掉也难!
只不过,她既在芙泽县买米,就多半应是当地人,怎地这样巧,竟也来了谷县,还与她在这问梅轩撞了个正着?
那妇人显然昨日对花小麦并不甚在意,此刻早不记得自己曾见过这么一位,耳中听到左金香的怒斥,便冲着半空中翻了个白眼,冷笑一声道:我便是推了你又怎地,谁叫你挡害?这门又不是你家的,一个个堵在这里,既要讨嫌,就怪不得我出手!
左金香眼里揉不得沙子,不是个好欺负的,闻言便笑了,朝那妇人身上打量一遍,一掀嘴皮:嘁,也不知是谁挡了门,单单你一人,便能将偌大个门口挡得严严实实,倒比那门帘子还遮光,你本领大。我们自愧不如!
花小麦险些噗一声笑出来,忙用力又扯了她一把,想阻止她生事。然而那妇人的火气已被左金香这番话给招惹了起来,一个眼刀丢将过来,回身便高声嚷嚷道:你们是死人哪,眼瞧着我被欺负,也干看着不理?这个月的工钱扣光,扣光!
也是这时,花小麦才发现她原来是另外还带了人来的,照旧推着那架厚重的大车。旁边两个伙计一听又要扣工钱。脸便皱得似核桃。不得不凑上前来,跃跃欲试地要挽袖子。
孙大圣见状,便不慌不忙朝两人面前一拦,笑哈哈地道:这是要干嘛?女人家说话。不过拌个两句,耍耍嘴皮罢了,当男人的便要亮拳头,这不太合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