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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日便走。孟某人低声道,见她立刻嘴角落了下去,便伸手碰了碰她的脸,轻轻一笑,你可是担心我不在家,万一我娘找你麻烦,连个给你撑腰的都没有?我瞧你那日倒将她吃得死死的,半点便宜也没叫她占了去,可见你是有本事的,很不用我替你操心。
我哪里是为了那个?花小麦叹口气,朝前一扑勾住他颈项,把脸埋在他肩头,闷闷地道。我小心点,尽量不去惹娘生气,大过年的。她大概也不会把我怎么样。我是觉得咱俩才成亲一个月呢,头一回一块儿过年。你偏偏就要出远门,我不高兴,行不行?上回你去走镖还遇上了水贼,吓得我
孟郁槐心下便是一软,偏生他又说不出甚么好听哄人的话,唯有将胳膊绕到她身后,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想了半天,方道:总归一两个月就回来了,到时候我在家多留两日倘使家里有什么事,你自个儿处理不了的。便去寻大圣兄弟帮忙,他那人热心,决计不会袖手旁观。
知道了。花小麦应了一句,忽然想起来什么,推开他跳下椅子就往外跑。这一回,却是没忘了穿鞋。
你又干嘛?孟郁槐忙也追了出去,就见自家那小媳妇一径跑进厨房里,手脚飞快地点了灯,从阴凉处搬出几个坛子篓子。把里面的东西一样样拣出来,定睛一瞧,却不过是酱菜、鱼鲊和久放不坏的糕点之类。
这些东西你带着路上吃。她一边忙,一边不抬头地道,听人说这叫路菜,出门在外的人,都要带上一点的。
孟某人站在门边,有点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许久方低低道:你别忙了,我没那习惯,从前我娘也不给我准备这些。
你和娘兴的是一样规矩,和我自然得兴另外一样规矩了。花小麦理所当然地回头冲他一笑,我晓得你们走镖的人最是讲究,若是遇不上那靠谱安全的脚店,便干脆露宿,如果觉得吃食不稳当,就宁肯饿肚子,这自家做的东西,用个竹篓子装了,两三个月也不会坏,吃着也放心呀。与你一块儿去走镖的那些大哥,你要是想分给他们一些也行,只别短了你自己的就好。
即便是这样,你也不用急于一时,明天再收拾也来得及。孟郁槐索性走到她身边蹲下,这时候太晚了,你不赶快歇下,早晨又起不来。
我先趁早拣出来,免得临了慌慌张张地再遗漏什么,再说,明晚不是还得给你收拾行李?花小麦却是不依,仍旧将一样样菜色都收拾齐全了,方跟着他回了屋。
一日之后,孟郁槐果真领着人前往启州,临走之前吩咐镖局暂且不要接买卖,等过了年之后再说。他这一走,孟家院子里,便只剩下了花小麦和孟老娘两个。
前几日倒还好说,饭馆儿尚且有些生意,酱园子那边又还在修整,花小麦成日东跑西颠,甚少能与孟老娘打上照面。然而腊月二十二那日,和春喜腊梅以及周芸儿吃了一顿团年饭之后,小饭馆儿便暂时歇业,要等到正月初五开市那日方才重新打开门做生意,酱园子的匠人们也都回家过年,她闲了下来,就只能天天留在家中,和孟老娘大眼瞪小眼。
所幸那难伺候的婆婆倒也没怎么为难她,充其量只是不搭理她罢了,花小麦暗松一口气,每日将自己的事做周全,满心盼望别给她留下一点把柄,免得一言不合又闹将起来,给隔壁某人家看热闹。
扫尘、洗福禄、贴春联转眼便是除夕。这日下晌,花小麦早早地就在厨房里忙活开来,做了七大碟八大碗,恭恭敬敬将孟老娘请上桌。
我晓得娘还在生我的气,那日我嘴快冲撞了您,您要是还恼,我给您赔不是,再要不然,您打我两下?她仗着自己脸皮厚,笑嘻嘻地道,只今天是除夕,大过年的,您好歹给我个面子,做了这么多菜,咱俩若还不肯坐在一块儿好好吃一顿,多糟蹋东西呀!
孟老娘睨她一眼,没有做声,垂着眼皮朝桌上一瞟,脸立刻垮了下来:做这么多菜干什么?家里拢共就咱们两人,如何吃得完?接下来几日,你都准备让我吃剩菜还是怎地?说你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吧,你又开着一间饭馆儿,还在捣腾酱园子的事,敢情儿连怎么精打细算都不知道?
她肯开口说话已实属不易,花小麦哪里还会跟她计较这些细枝末节?笑呵呵地道:您别操心,这顿饭是我孝敬您老的,并不用家里出一文钱,您只管踏踏实实地吃。再说,年夜饭讲究的不就是得剩下才好吗?咱剩得越多,明年日子就越好过,一年也就这么一回,您就别跟我计较了好不好?
这话果然奏效,孟老娘听说这年夜饭用不着家里出钱,心里舒坦了不少,只是那张脸上,仍然跟挂着寒霜似的阴沉沉,却也不再多说了,搛了一块用干螺肉烧的鸡两三口吞下,又将筷子伸到盛装着糖醋鱼的盘子里,闷着头委实吃了不少。
饭后收拾妥当了便要守岁,两人之间实在没什么话题,只能不尴不尬地围着火盆干坐,好容易熬到过了子时,都不约而同地回了房,各自关门歇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