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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小麦登时心中一凛,赶紧一把推开他,无声地冲他做着口型道:你赶紧松开,我要去做饭。又让他先把门打开一条小缝。确认孟老娘不在外头,迅速抱着换洗衣裳,一溜烟地冲进沐房,动作飞快地将自己洗漱干净,立刻奔进厨房里。
灶下还剩着不少昨日没吃完的菜,那赵师傅手艺实在不行,搁了一宿的残羹冷炙,让人瞧了更是没胃口。花小麦担心若将饭菜倒了,会引来孟老娘叨咕,索性将所有的剩菜都挪到一边,先熬一锅清淡暖肠胃的莴笋菜叶粥。又从盆子里翻出来两张豆腐皮和一块猪里脊肉,想了想,便决定做一道干炸响铃。
放了一晚的豆腐皮稍稍有些干,可先用热帕子焖软,然后将猪里脊肉剁成细茸,用盐、绍酒和鸡蛋搅拌均匀,把馅料搁在豆腐皮上卷成筒形,并把开口处用面糊粘牢,切成两段之后,便丢入油锅中烹炸,待得豆腐皮被炸得干脆金黄,就能装盘上桌。
此菜声如其名,咬一口脆如响铃,却因为添加了鸡蛋,内里馅料仍旧汤汁饱满,软嫩鲜美,用来做主食或菜肴皆合适,平日很多人以这道菜下酒,但早间用来佐粥,却也是不错选择。
花小麦手脚麻利,不消片刻工夫,便将这干炸响铃做了满满一盘子,顺便又拣两样菜蔬,做了个家常豆豉炒藕和一道凉拌豆角丝,几样菜色凑在一处,颜色瞧着倒也清爽利落。
一大早便要起来在厨房里张罗,对很多人来说,这委实是个苦差事,但于花小麦而言,这却恰恰是她的心之所钟。
唯独在这个无时无刻不充斥着油烟味的地方,她才是随心所欲的,这不大的空间中,所有东西都肯听她的话,她举重若轻,游刃有余,所有麻烦在她眼中都不是麻烦,而是如假包换的乐趣。
不过,麻烦不会因为她正在享受做厨的快乐,便识趣地不找上门来。正当她解下围裙,优哉游哉地环顾四周,在心下盘算着迟早要将这还算不得齐全的厨房变成自己地盘时,身后却忽然传来一声十分不悦的怒喝。
你在干什么?!
说是怒喝,其实也不尽然,这动静与花二娘平日里的咆哮有着本质区别,没那么暴戾,却隐含一股阴冷肃杀之气,令得花小麦后脖颈登时便是一凉。
回过头,就见孟老娘虎着脸立在厨房门口,目光锐利地朝灶台上扫了扫,眉间拧成个川字。
花小麦忙叫了一声娘,又有些莫名地摸了摸自己的额角:我在做饭呀
你家早晨还吃一顿,恁样讲究?孟老娘掀了掀嘴皮,翻翻眼睛,怪道人人都说那景泰和与花二娘两个,自打小姨子来家之后,日子是越过越滋润。哼,我家可没有那么多余钱呀,我们一天吃两顿便是够够的了!
这不是故意找茬吗?花小麦偷偷在心里犯嘀咕。她当然知道火刀村的人并无早饭一说,但新妇刚进门,想要挣点表现露一手。也不是错吧?
昨儿个还剩下那么些菜,你即便实在是饿得慌了,随便热点子吃也就罢了,为甚么还新做?开馆子开得久了,便不知俭省为何物?瞎糟蹋东西!
花小麦深吸了一口气,蓦地想到花二娘那番若是小事,便让她一让也不少块肉的说辞,眼珠儿一转。便扯出笑容来,也不接她的话茬,径自夹起一条干炸响铃,在她面前晃了晃:娘你尝尝?
那干炸响铃表面的豆腐皮被炸成了金黄色,颜色格外漂亮,里面猪肉馅的浓香味,透过薄薄的豆腐衣。有一阵儿没一阵儿地飘出来,着实诱人得紧。孟老娘原是想给花小麦一个下马威,却不知怎么,喉咙很不争气地滚了两滚,嘴角一抽,不耐地挥挥手:没上桌的东西,怎能随便就吃。你家不讲规矩的?莫要与我废话,先同郁槐一块儿给他爹上柱香是正理。
说罢,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花小麦忙乖巧应了一声,待得她离开,掩唇偷偷笑起来。
堂屋中已经香烛都已齐备,地上摆了两个软垫,花小麦和孟郁槐两个便又重新洗手更衣,冲着孟老爹的牌位恭恭敬敬拜了几拜,孟老娘少不得又在旁叨咕两句,也便收拾了。将做好的饭菜一一端了出来。
也不知何故,那孟老娘自打进了堂屋之后,一张脸便黑得似炭,孟郁槐和她说话,她还勉强肯应上两句,若轮到花小麦开口,她就压根儿摆出一副我听不见听不见的架势,只闷头挟菜来吃。
孟郁槐坐在两人之间。面色便有些不好看,好几回忍不住想说点什么,都被花小麦在桌下踹一脚,又憋了回去。
无论是村中那起爱说闲话的人。还是对孟老娘有诸多不满的花二娘,都曾话里话外地提起过,这母子俩的关系并不亲密,许多时候,甚至还有点剑拔弩张。花小麦虽然不知道原因为何,却至少不能让他们在成亲的第二日便因为自己吵将起来,那往后她可难做人。
想了想,她便拈起一只干炸响铃,搁进孟老娘碗里,转头又给孟郁槐夹了一块,笑眯眯道:娘你尝尝这干炸响铃味道如何,你若喜欢的,往后我便多做。
孟老娘仍是不开腔,斜了她一眼,倒也没拒绝,将那金黄的物事送到嘴边咬了一口,立时便皱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