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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魏大厨答话,一个学徒就跳将出来,指着花小麦的鼻子吆五喝六道:嘿,怎么说话呢,我师父,那可是芙泽县一等一的大厨,全赖他,春风楼才能生意红火宾客满堂!连县太爷都要给他两分面子,你个毛丫头,也敢在此大放厥词?我看你是活
素质,注意素质!魏大厨很有派头地一扬手,打断了那学徒的话,眼睛微眯,大模大样盯着花小麦的脸,小丫头,那火腿的事儿我就不跟你计较了,我看你刀工不错,有心提携你,你可不要不识抬举啊!二等席面,哪值得你费这么大功夫?我打发个伙计替你随便做做也就罢了!你过来帮我切切墩儿看看火,轻轻松松工钱到手,总强过你一个人张罗整桌席面,累得精疲力尽哪,我可是好心!
谢谢你的好心和抬举,不过不必了。花小麦不想再跟他多费口舌,把用盐水浸透的豆腐捞出来切成方块。
魏大厨吃了个软钉子,不由得火冒三丈,又觉得这么悻悻走开实在太丢份,装模作样往瓦罐里溜了一眼,搭讪着道:好好好,我也不过就是那么一说,你不愿意就算了,如今的年轻人,心气儿都高得很哪!不过,你那是啥玩意?
一品锅。花小麦连头都没抬,从菜筐中选了一把稍微鲜嫩点的小青菜,拔掉老叶,自顾自将菜心摘洗干净。
有了上一回给乔记纸扎铺子做团年饭的经验,今天的花小麦无疑手脚要麻利许多,那瓦罐里的汤需要用小火煨制一个半时辰,趁着这个空档,她便将凉菜收拾了出来,又把做热菜的各种食材、调料准备好,只等将要开席时再下锅烹煮。
前院的喧嚣之声逐渐热闹起来,听上去,似乎是匠人们已经把大梁抬上了房顶,大人们纷纷大声起哄,小孩子们则忙着打闹玩乐,声音大得直冲云霄。
一脸笑模样的李三嫂得空来了一趟厨房,把花小麦和魏大厨及几个学徒都拉到了前院,说是马上就要抛梁了,让他们也一块儿参与,跟着沾沾喜气。花小麦走进院子里,果然见那屋顶上的匠人手中搂着一只鼓鼓囊囊的大口袋,作势要把里面的东西往下扔,底下的人挨挨擦擦挤成一团,都伸长了手,仰着头一脸期待。
抛梁抛到东,东方日出满堂红;抛梁抛到西,麒麟送子挂双喜;抛梁抛到南,子孙代代做状元;抛梁抛到北,囤囤白米年年满喽!
匠人敞着洪亮的喉咙,一边吆喝着,一边不断洒下包着馒头、铜钱、瓜子的大福包。人们一窝蜂地拥上前,争抢得不亦乐乎,笑骂和欢闹之声响亮得几乎要将刚建好的房顶掀开。
花小麦心中虽有不快,却也被这种喜庆的气氛所感染,接到了一个装着铜钱的福包,走到一旁正要打开看看,却被一只手拉了一把,赶忙抬头,却是乔雄。
小麦,今日李家的席面也是你来做?怪道我方才就闻到厨房里传来一股子浓香味哎哟,那我可又有口福啦!乔雄喜气洋洋地一径将花小麦拉进堂屋之中,笑呵呵地道。
是啊乔大叔,您也来吃席?花小麦展颜冲他一笑,又四处打量一番,带着点俏皮,遗憾地吐吐舌头,您坐在这桌?那您的席面,不归我做。
啥意思,还分两样席啊?乔雄一惊一乍地嚷开了。
花小麦连忙将手指竖到唇边:嘘,乔大叔您小声点!李三哥他们还请了春风楼的魏大厨来掌勺,您要是坐在堂屋里,待会儿吃的就是他做的菜了。
咋这样,不就是一顿饭吗,还分什么三六九等!乔雄很是不满,又压低了声音,笑着道,哎,小麦,咱打个商量行吗?我闻着厨房里好似在炖汤,那是你做的吧?过会儿你给我留一口,让我也尝尝滋味,怎么样?光是闻见那个味儿,我口水都要出来了!
行啊!花小麦被他给逗笑了,不过乔大叔,你若是想要喝汤,可能就得委屈你来厨房一趟,我不方便大大咧咧地端出来。
没问题没问题!乔雄连个磕巴都不打地答应下来,花小麦又和他寒暄了两句,便转身自回了厨房。
正午时分,开席了,宾客、匠人和前来帮忙的四邻纷纷入了座。
后厨房之中满屋烟雾缭绕,煎炒烹炸的嗤拉声此起彼伏,两口灶眼,两个厨子,都在进行着最后的忙碌。
不得不承认,那魏大厨能坐稳春风楼后厨的头把交椅,还是很需要点本事的。摆盘精致,菜肴色彩鲜明,堂屋里的那一桌头等席,被他妆点得花红柳绿,莫说吃,即便只是看上一眼,也会令人心生佩服。
至于花小麦做的二等席,则是以那一品锅为主菜。
经过了一个半时辰的炖煮,汤汁变成了浓稠的浅褐色,火腿丝和鱼肉是早就被煮化了的,鱼头也只剩下一个架子,猪脚和整鸡被炖得软烂,将要起锅时又加入了白嫩的豆腐和爽脆的青菜,所有的甘香浓厚溶为一锅,碧青奶白,爽滑酥嫩。
更妙的是,瓦罐退热慢,离火端上桌之后,仍在咕嘟咕嘟冒着泡,将那鲜浓的味道全都翻卷起来,腾到空气中,将所有其他菜肴的香味都压了下去,从桌边经过的人,都不约而同会吸吸鼻子,多看上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