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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火燃到了烛心,“噼啪”一声炸开,将苏婳婳的眼皮子吓了一跳,段九龄冗长的沉默让她莫名有些心慌,她忽然便觉得他好厉害,那两个问题,原是前几日与陆舟子一道商量着才想明白答案,段九龄却一针见血。
苏婳婳有些气馁,那无理搅三分的气势便又冒了出来,横竖她便是有错,那也要寻着旁人的错处才好,这样吵架方能不输人不输阵,“我虽骗了你,却也不曾害你性命呀,何况你也不曾对我说实话,你与我不过彼此彼此,何必这样锱铢必较,竟还要甩脸子给我瞧,我都不曾来戕怪你呢!”
苏婳婳这话强词夺理,颇有气焰,只是眼下伤重,说出口的话中气并不很足,听起来倒似是心虚一般。
那头段九龄闻言,顿了一顿,随即一声轻笑,可说出口的话却好似沁了怒意在,“我如何诓骗了你?”
“你既不知,我便点你一点,”苏婳婳一挑眉,劲头便上来了,“连我都打不过那五尾的狐狸,何以你一句话便能将她击退,什么样的招式,竟还将我反噬了,当中种种,你敢说你不知情?”
“你既说了不记前尘,现下这话你自己信么?我还不曾问你,你倒先问起我。”
苏婳婳的言外之意便是那段九龄才是扮猪吃老虎之人,佯装不记前尘,诓骗苏婳婳,内里究竟所为何,天知,地知。
不曾想,段九龄豁然站起了身,他身量本就高,眼下立身站在苏婳婳的床头,直将昏黄的火光皆挡在了身后,那床榻之上瞬然暗了下去,苏婳婳哪里见过这样眸色冷凝的段九龄,堂堂一只能吃人妖物,竟就这般被骇住了,连吱都不曾吱一声。
段九龄叩了齿关,隐了愠怒。
“我是人是鬼,你探不出?”
厉声轻嗤之声,不知是在笑旁人还是笑自己。
第11章 “就是……似这般……”……
段九龄那迫人威压又来了,苏婳婳只觉心窍都被骇住了一般,当即湮了气焰。
原他也没有说错,旁人或许不知,但苏婳婳最清楚他是人还是鬼,见他第一面,她便用术法探过他的魂魄,温煦菁纯,却无半点仙妖之气,实乃大补之物。
撇了撇唇,只得将话头扯到旁处,“你魂魄如此,不是我也会遇上旁的妖物,似今日那狐妖便是……”
语毕,那段九龄身形顿了顿,并不曾再说旁的,便迈步出去了。
苏婳婳原当他不会再回来了,思绪翩跹,也不知这段九龄哪里来的这样大的火气,是她做妖做得不够吓人么?如今她是不太能动弹,待能动弹了,定然要给他几分颜色瞧瞧的。
苏婳婳不曾想到,那段九龄竟又回来了,这一回他手中又端了一个碗盏,轻轻置于床头,而后转身要出去,在要迈步跨过门槛时,轻声道,“如此,多谢苏姑娘不食之恩。”
段九龄说话的时候,都不曾朝苏婳婳看,只是面色寒凉有些定然,语毕,便又推门出去了。
屋内一片静默,良久,苏婳婳见着段九龄确实不曾再回,这才缓缓侧转过身朝那床头一瞧。
这一瞧却不免愕然,竟是一碗血,鼻尖轻嗅,鲜甜可口,是段九龄的。
苏婳婳不知道段九龄这是何意,虽然他的血确实可以涨修为,但苏婳婳更怕业障陡生。
不知过了多久,苏婳婳在床榻之上慢慢得翻来覆去,脑中皆是床头的那碗血,只稍她探一探手臂便能够到的,眼下她元气大伤,正是需要那碗血的时候。
苏婳婳想来段九龄临走前的那句话,说谢她的不食之恩。
既如此,这血是段九龄自愿所赠,便不是她强取,这业障合该算不到她头上罢……
未几,苏婳婳复坐起身,探身抬手将那碗血小心翼翼地端起置于面前。
心下是百转千回,最终,苏婳婳没能抵过这巨大的诱惑,舔了舔干裂的唇口,伸出葱根般的一根手指,缓缓没入碗盏,轻轻沾了一点点,复慢慢至于唇口,略一吮吸,果然,又是记忆中的香甜可口的味道,让苏婳婳神思都有些摇曳……
下一刻,周身灵力运转,内丹上好似结出了浅浅的一层光晕,随即熨帖修复着她的伤口,手腕子轻转,苏婳婳细细感受着体内的变化,业障不曾陡生,心下这才稍安。
苏婳婳这回的伤不似上回,外伤易好,内伤难愈,虽说有段九龄的那盏血,苏婳婳用尽了身子确实好得快些了,但还是要慢慢将养的。
索性段九龄他还是个人,想来知晓她于他是有救命之大恩,倒也不曾将她撇下兀自走人,只是每日一早一盏比蛇胆还要苦上万分的药盏便置于苏婳婳的床头。
有时赶巧能碰上苏婳婳醒着,却也不瞧她,倘或苏婳婳醒着,那也是放下药盏便走,并不与她多言。
这般几日下来,苏婳婳便后知后觉得想,段九龄好像是与她生气了,苏婳婳却有些烦恼了,她平日里只会逗弄人,却不大会哄人,之前与陆舟子在一处时,遇着她不悦之时,多是陆舟子哄她。
眼下难不成要她去哄段九龄么?那是万万不能的。更何况,苏婳婳都不知晓段九龄究竟气在何处。
倘或说是为着她身为妖却诓骗他这桩事,那说到底她也不曾吃他呀,男子也忒小器了些。
这日傍晚,屋外落日熔金的余晖洒落在山头,苏婳婳正百无聊赖之际,窗外响起了轻叩之声。